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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衍一个个数出来，连个停顿都没有，把叶彧听的一愣一愣：“卷宗里连这个都有？”
“嗯。”秦衍锐利的眼睛扫视一圈，酷暑的下午，街道上猫狗都看不到，凉棚老板坐在挺远的阴凉处打瞌睡，没有注意这头，这才压低声音道，“我实则也觉得颇奇怪，但卷宗上确实写明了所有‘陈虎’的大致情况。”
喝完一碗凉茶，叶彧还是觉得渴，再看老板，呼噜打的震天响，他不好意思打扰，自己到凉茶盆前头，重新给两个碗舀满茶：“这就很有意思了。”
秦衍微微沉目——他不明说，但叶彧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五位陈虎，姓和名一模一样，排除对这五个人全然不知的，如果有人认得其一或其二，应该不会是那种带着回避的态度，除非那五个“陈虎”都是说不得的人物。
而酒楼小二哥和另几个询问的人都说“人家是大老爷，我们不认识”，应该就是出事的陈虎——药铺老板、卖梨的、教书先生、烙饼的，这四位，怎么听也跟大老爷不搭界。
“他们听我们问起陈虎，似乎都默认我们问的就是那个陈虎。”叶彧的手指在碗沿上轻轻敲打，黝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秦衍对他的每一个表情都熟悉非常，这样的表情，意味着叶彧脑子正在飞转：“我们统共问了十五人，有一个就在烙饼的陈虎摊子隔壁卖剪纸，还有一位，我向他打听之前 ，他刚和卖梨的陈虎聊天离开。”
“嚯。”叶彧一边惊讶卷宗上资料之详尽，一边分析，“这样说来，即使他们认识失踪的那位，倘若有人问到陈虎，他们也该先疑惑，你问的是哪个陈虎，而不是一口否认。”
茶喝光了，叶彧掏出四碗凉茶的银子朝桌面一放：“距离入夜还有好几个时辰，我看我们分头行动。”
秦衍正有此意，如此可以大大节省时间：“一个时辰后，在客栈会和。”
“没问题。”
秦衍这人严肃，肠子是直的，没有弯弯绕绕，他也不搞什么手段，双手抱胸靠在街道的一条巷子入口，那个位置，既能看到烙饼的陈虎，也能观察卖梨的陈虎，还不至于被太阳晒成干儿。
炎热的夏天，前来买东西的百姓极少，两个陈虎坐在遮阳棚下打着瞌睡。
秦衍也不急，他向来沉稳，多等些时候就是了，距离一个时辰还有挺长时间。
另一头，叶彧笑眯眯拉住一个小娃：“娃娃，帮哥哥一个忙呗。”
第5章 侏儒05
叶彧的脸不能说惊天动地的英俊，普通好看的程度，真要计较起来，他没有青梅竹马的秦衍那么帅气逼人，但他有一样秦衍无论如何都没有的东西——亲和力。
眉眼弯弯，嘴角自带上扬弧度，还有除了睡觉，几乎不会从脸上消失的笑容，叶彧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这个人很好相处，很好说话，很善良。
当然，是不是真的善良，就另说了。
小孩子也不例外，除了叶彧很和蔼之外，递过来的糖果也让他犹豫：“娘亲说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
“哥哥知道，所以你看。”叶彧先在糖果里拿了一颗放到嘴里，嚼巴嚼巴两下，本就眼馋着的小娃几乎要流口水了，“哥哥先吃一个，你帮哥哥一个忙，然后把糖果拿回家，等爹娘看过，说你可以吃了再吃，好不好？”
小娃皱眉认真思考，貌似没什么不行，到时候如果爹娘说糖果不能吃，他再扔了：“那好吧，哥哥想要我干什么？”
叶彧笑了：“你平日里读书吗？”
小孩点头：“读的。”
“那，你们先生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叶彧挑中这个小孩是有原因的，看小孩穿的衣服鞋子，家境应当不错，他在街上打听过，县城里只有一家书院，但是这个季节，孩子们是放假的。
小娃歪着头想了想：“哥哥是说陈夫子吗？”
叶彧一喜：“是的是的，就是陈夫子，能不能告诉哥哥夫子叫什么名字？”
“哥哥，我不知道。”小娃摇头。
叶彧正想接着问上几句，一个人影冲过来，力道之大差点撞到小娃，叶彧飞快闪开，那个人已经指着鼻子吼起来了：“你要干嘛？跟我儿子说什么？”
原来是小娃的父亲，叶彧忙摇头：“请别误会，我只是在问令郎一些事，没有恶意。”
那是个年轻男子，警惕的把儿子挡在身后：“你有什么要问的？”
“爹。”小娃扯了扯男子的衣角，“哥哥问我陈夫子叫什么名字？”
“陈夫子？”小娃爹倒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事儿，满腹狐疑的上下打量叶彧，陈夫子是这里书院的先生，打听名字干什么？
叶彧也不躲闪，任由男子打量，边摆出他最为真诚的笑容；“是啊，不瞒兄台，我儿也快长大了，想着送他进书院读书，可我们全家刚搬来，不知道这里的书院是什么情况，就想问问。”
男子半信半疑，打听事情问这么小的孩子干嘛：“陈夫子叫陈如水，家就住在南街的头上，你可以直接过去问。”
“啊，多谢多谢。”叶彧满脸惊喜，既是做给男子看的，也是得到了有用信息，真的欢欣，“告辞，娃娃，也谢谢你。”
陈如水，陈虎，是同一个人吗？根据叶彧了解到的，这个县城里就一位教书先生，又同为“陈”姓，应当不会那么巧合吧？
一个时辰后，秦衍坐在客栈房间里喝茶，他已经听到外头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又快又急，带着叶彧特有的节奏感。
“呼，呼，热死我了。”叶彧直冲进来，想都没想，抢过秦衍手里的茶杯就喝，脸上、额头和脖子处都挂着汗珠。
秦衍：“问的如何？”
“教书的陈如水，以前名字是陈虎；药铺老板陈药，以前也叫陈虎。”叶彧拿袖子擦脸上的汗，“你那边呢？”
“和你一样，卖梨的和烙大饼的，现在都没有再用陈虎这个名字，保留了‘陈’姓，但名字都改了。”
这就很奇怪了，改名什么的暂且不论，四个人都改名，还都是原名叫陈虎的四个人，这就不得不商讨一番了，难道是说好的？
秦衍回来的早一些，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没有什么头绪，而且他在回来的路上又找了几个人问陈虎的事，依然没有收获，除了说不认识这人，就是说听说过但没见过。
叶彧看日头，估计再等上一个多时辰会天黑，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行动，要知道陈虎的事，还是得到陈家宅子去实地查看：“也不急在一时，我们刚到半日，晚上探过陈府再做打算。”
秦衍无异议。
抛开正事，叶彧玩闹的心思就上来了，他拽过秦衍的手腕神秘一笑：“在那之前，我带你去个地方，欢乐一下。”
“我不去勾栏院。”秦衍毫不客气的瞪过来，“你也不准去。”
叶彧歪头：“谁说是勾栏院了？你想什么呢？”
秦衍嘴角轻微的抖了两下，叶彧故作天真的表情看着实在可恶：“你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不怪我想到那个上面。”
“喂，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而且我早就解释过，那是个意外，我什么都没干。”叶彧赶忙把话题止住，按照他的推算，如果再继续扯那个，一会肯定得打起来，他们晚上还得办正事呢，“认真的，走吧，挺有意思。”
叶彧带秦衍来到一幢临街店面门口，指着门头道：“听说这里面很有意思，会让人很舒服，反正天黑还有一点时间，我们赶了半天路，正好进去放松一下。”
秦衍的视线扫过“小小服务馆”几个字，无语：“就是这里？”
“可不是吗？”叶彧故作惊讶的看秦衍，“是你想岔了吧？嘿嘿嘿，我说，我的秦大捕头，整天寻思什么呢？”
秦衍淡淡扫他一眼，也不生气，大跨步朝屋里走，叶彧刚想继续嘲笑两句，秦衍平淡道：“你有银子吗？”
叶彧一愣：“没有啊，银子不都在你那里吗？”
“既然知道，就给我闭嘴。”秦衍扭脸一笑，“除非你能变出银子。”
叶彧：“……”
被握住经济命脉的男人是没有自由的……
顾客进门，立刻有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过来招呼：“两位，需要什么服务？”
叶彧：“您这都有些什么服务？”
“哈哈哈，那可多了。”老人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两位不妨先随我来，一看便知。”
这引起了叶彧的强烈好奇，和秦衍对看后，跟着老人往里走，走了没几步，老人掀开一道黑色帘子，出现在面前的场景让秦衍和叶彧同时愣住。
第6章 侏儒06
一间很大很大的屋子，用竹帘子分隔成小间，每个小隔间里头都站着一个人，这不奇怪，奇怪的是……
“老秦，这些人是……小孩吗？”叶彧在秦衍耳边低声问，不怪他这么想，站在每个小隔间里面的人，每个身高都不过三尺，统一的黑衣黑裤黑帽，右边肩膀上搭着白毛巾，隔间里放着椅子和容得一人躺下的小床，只是不知是不是白天的缘故，隔间里没有客人在。
秦衍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些个矮之人看身高也就几岁孩童，可看眼神和脸上的皮肤，又不是小孩的模样：“我觉得不太像小孩。”
“二位，这些都是正当成年人，只是由于某些原因，他们都患有侏儒之症，很多活干不了，我看着也是可怜，特意办了这么个地方，他们给客人提供修脚、搓背、剃头等简单的服务，可以赚些银子糊口。”老人笑呵呵的解释，言语中颇有自豪之感，“所以起名‘小小’。”
再看那些等在隔间门口的小人们，矮小的身躯上都有双堪称沧桑的眼睛，初看违和，可经过老人解释，叶彧眼里多了层同情，患有那样的病也非他们所愿啊。
“二位，需要些什么服务呢？”
“按脚吧，今天赶路，脚有些酸疼。”
老人应了，请两人往隔间走：“两位客人按脚，好好招呼。”
“是。”这次应声的是隔间门口的矮个，声音沙哑低沉，绝对不是小孩的音色，共两位，秦衍和叶彧看到他们胸前分别挂着“一”和“二”的木牌，估计是各自的号码方便区分。
秦衍在外面向来寡言，躺到小床上享受按脚服务，别说，个子虽然不大，手艺着实不错，力道适中，有轻有重，看样子有经过不错的培训，秦衍盯着脚边，一号低着头专心帮他按脚，头都不抬一下。
另一隔间里的叶彧就没这么安分，忍不住想聊天，刚问了个“你叫什么名字”的问题，低着头帮忙按脚的二号答道：“按照规矩，我们不能随意跟客人聊天。”
“哦。”叶彧略失望，却也不想为难人家，索性仰面躺下，略微提高嗓门朝旁边喊，“老秦，你在吗？”
秦衍：“在，有事？”
“没有，确认一下你在不在。”叶彧笑嘻嘻，隔着帘子他都能想象出来秦衍无语的表情，逗他就是好玩。
秦衍闭上眼睛，懒得理会隔壁聒噪的人，也趁这个时间养会神。
半个时辰的按脚结束，两人都很满意，到门口结账的时候一问金额，两个人都愣住：“这么便宜？”
老人家笑呵呵：“来这消费的都是种地的、干苦力活的，收钱多了就没人来了，再说，我开这个也不是为了发财嘛。”
“嚯，老人家高风亮节啊。”叶彧掏钱，不过是从秦衍腰部往外掏，动作极其顺手，秦衍也是一脸淡定，可想而知不是第一次了，老人看的愣了好一会，“喏，给您银子，谢谢您了。”
老人连连点头：“两位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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