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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不好打扰,正要出去,不防被袭人一把拉住,道:“姑娘劝劝我们爷。”
黛玉见袭人、茜雪、秋纹、麝月四个大丫头全都围上来,讶然道:“怎么了?”又问:“怎么是你们几个,晴雯呢?”
麝月小声道:“还不是我们这位祖宗爷爷!不用功的时候大板子打着也不肯写一个字,用起功来竟是不要命了,连着十几日不分白天黑夜地背书,除了老太太与太太那,竟是一步门也没出过,我们怕他伤了身子,劝了几句,被他一顿骂回来,晴雯哭得和什么似的,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
黛玉道:“他肯上进,那是好事,你们素日不也总劝他么?”
袭人道:“上进自然是好事,只是这么着也太入魔了!万一和珠大爷似的…”她住了嘴,眼圈也渐渐红起来,麝月忙从旁道:“老太太太太都忙着娘娘的事,府里也没个长辈管他,我们想素日里只有林姑娘的话他还肯听进去一点,所以求姑娘劝劝他,哪怕一日歇一个时辰呢,总比每天这么拼命的好。”
黛玉点点头,又扭身回去,绕到宝玉身后,劈手扯宝玉的书,谁知宝玉太过入神,她竟没抢过来,一本《四书集注》被撕成两半,宝玉不知是黛玉,大怒之下顺手一推,把黛玉推了个踉跄,待见是黛玉,吓得急忙急火地要叫人,被黛玉挥手止了,袭人几个早过来扶着黛玉慢慢站定,黛玉缓了半晌方道:“说你是呆子,你还真呆,你以为这么闭门读死书,就能中举么?你要考的是文章,不是明经,书背得再好,文章写不出来,也是白瞎!”
宝玉道:“我…我只觉得,不读书难过。”
黛玉见他眼窝深陷,目下青黑,整个人比先竟瘦了一大圈,话再出口时便柔和了些,道:“你想上进的心,我们都知道,只是上进也有上进的法子,不是一味死读书就好的。我劝你倒还是去族学里头,若是你嫌太爷不在,请老爷替你延一位先生也好,总比你一个人在这里闷着强。”
宝玉何尝不知她说的这些道理?只是因为听到宝钗说辞,心中难过,唯有读书派遣而已,被黛玉一说,便低头道:“我省得,过几日,等老爷闲了,就去和他说,现在还先在家里自己把四书背起来罢。”
黛玉正色道:“你读书是大事,老爷再忙,也是有空的,你不如早和他说了,他早些替你打算,你也可以早些入学,其实李祭酒家家风甚严,若是你能去他家附学,到时候再请我父亲指点指点,几场之内,总能高中的——只是你还顾惜着些自己,不要同你哥哥一样,有心振作,无力回天。”
她的话宝玉倒是听得进去,当下果然由丫头们服侍着去歇了。黛玉眼看着宝玉倒在床上睡下,才被袭人几个千恩万谢地送出来,回屋之后,却越觉宝玉之不肖,深感从前自己是瞎了眼睛,竟和他相处甚谐,又益发地思念起宝钗来,独坐窗前,至晚才睡。
次日紫鹃一进来,黛玉便赶着她问:“有人到你家么?”
紫鹃笑嘻嘻打开随身包袱,黛玉先见里头有燕窝,顿时挂了脸,待见了咸菜萝卜,方欢喜起来,面上还道:“就这些么?”
紫鹃道:“我家的来人说,以后姑娘想要什么,不必走咱们府里,从那边去就行,宝姑娘已经备下了一头骡子,专门替姑娘跑腿。”
黛玉越发笑开了,丢下一句:“算她有良心。”相思之情方算少解了。
因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连续十数日忙着入宫等事,虽有宝钗不断撺掇,薛姨妈也直到冬至之后才乘车来这边拜访姐妹,黛玉早从紫鹃那里得了消息,清晨便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坐到三春所住抱厦里,那三姐妹见她如此热情,无不诧异,及至宝钗忙忙赶来,方都释然。
宝钗一见黛玉,眼睛只管钉在她身上,嘴角不知不觉带出笑来,却对探春道:“三妹妹一向可好?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探春笑道:“我好不好是不大所谓的,林姐姐好就行了。”
一句话把宝钗和黛玉都闹了个大红脸,怕着痕迹,特地坐得远远的,却不知这样越发叫三个姐妹都看在眼里,拿她两个打趣个不住,直到薛姨妈要走了,竟是一次单独相处也没有,把宝钗急得不了,慌张间推说出恭,转到外头,黛玉便忙说头晕要回去,方转出来,两人在恭桶边见了,一句话不说,先抱了一抱,宝钗顾不上再多亲热,忙忙和黛玉道:“那几日只顾着喜欢你了,正经事都忘了说,我想了些好些法子,你看合适不合适。”
黛玉也道:“我这几日也想了一回,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第69章
时间短暂,两人肚内纵有千般相思,也只能长话短说,当下宝钗让黛玉道:“你先。”
黛玉便道:“我想我们只指望宝玉一人,实在太冒险,还要另外选几个才好——你先别挂脸子,我并不是要替自己多挑几个男人——此外,咱们还要做最坏的打算,万一贾府败落,至少要保住一房,只要有一房在,就是贾府的权势还在,宝玉那里便不至于落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众位姐妹们也有个靠山。”
宝钗马上接口道:“最好这留下的一房还是姨父那一房——所以我们目下的第一要务,是让他们分家。”
黛玉点点头,道:“宝玉分不了,大舅舅和二舅舅却可以。”
宝钗笑道:“宝玉是晚辈,又是隔了一重的,不好出面,若是这话叫大老爷说出来,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黛玉见宝钗和自己想的一样,也笑道:“那你说,你想的是什么法子?”
宝钗童心忽起,道:“我们同时说,看一样否?”
黛玉与她一笑,两人同时开口,黛玉道:“离间之计!”宝钗道:“挑拨离间。”话一出口,便知对方与自己均是一样心思,只黛玉还道:“什么挑拨离间,说得这样下作!”面上却是笑逐颜开,宝钗见她笑,自己也不觉露齿一笑,伸手握着黛玉的手,两人掌心相抵,十指交相一扣,宝钗道:“我来说,第二件事,是要设法叫他们不犯抄家的罪过。”
黛玉点头道:“要我说,这些个世家大族要认真算起来,就没一个清白的,为何单单抄了贾府?若说放印子钱,连我父亲还默许我借钱出去呢,若说亏空,江南地方,哪个官儿没有亏空?到底是哪一件事上失了圣心,或者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宝姐姐,你得空把上一辈子的事写与我…我有些记不清了,咱们好好想想,贾府犯的最大的事到底是什么。”
宝钗道:“只要老太太在,我们便还有时间,你不要太急,一样一样来。”
黛玉知她担心自己身体,笑道:“你放心。”只这一句,又说得宝钗笑得春风满面道:“既然我们想的一样,就好办了,外头的事交给我,里头的事么…我把名字写过来给你,你见了就知,若真不懂,回我一张空帕子就是。”
黛玉便横她:“偏你又惦记我的东西。”
宝钗只是笑,又拿额头去抵她的额头,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彼时薛姨妈见宝钗如厕久间,怕她不好,叫同喜来看,黛玉慌忙从那一侧出去,宝钗就装作出恭的样子,对同喜道:“方才有些腹痛,如今又好了,没有出来。”
同喜只当作大事一般和薛姨妈回报,叫薛姨妈搂着宝钗儿啊肉啊好生心疼了一回。
两人既通了音信,知道彼此定计一致,当下各自回去,宝钗果然写了一封书信,满篇琐碎,说的不过是家长里短,第一问起元春,其次分别问候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凤姐、李纨,再后才是众人。黛玉便知她立意,除却敦促宝玉之外,渐渐在府内走动,那日去凤姐屋中探望,才到门口就见里面有人在哭,若是平时,黛玉自然要避开的,然而此刻她只恐事情不大,便特特进去,扬声笑道:“凤姐姐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呢?许久也没来老太太那玩,我们都说想你说笑话儿,偏偏等不着。”
凤姐面色阴沉,见黛玉来了,强笑道:“是林妹妹来了,快请坐,这么冷的天,怎么大老远走过来?”却不叫人拿茶。
黛玉厚颜在屋里坐了,偷偷拿眼看脚凳上坐的那美人——此人倒也是一副闺秀模样,望着较黛玉还要柔弱,低头之时,那眼泪珠子如水晶一般一颗颗顺脸颊流下,端的是梨花带雨。
凤姐因对她道:“这是林姑娘。”
那人轻轻起身,对黛玉见礼道:“奴家英娘,见过林姑娘。”
黛玉见她谈吐有度,便名字也不同丫鬟似的花草福寿乱起一气,倒留了心,客客气气道:“快别多礼。”
凤姐也笑道:“林妹妹还没见过吧?这位是马妹妹,是你二哥从扬州带回来的,如今在西厢住。唉,也怪我近日太忙,没顾上家里这些事,好好的一位妹妹,欢欢喜喜地接回来,竟叫那起子不长眼的下人欺负成这副模样!”又骂那地下跪的丫头:“不成器的东西!叫你办这么点子事都办不好,索性也不要在家里待着,去庄子上罢了!”
那丫头跪在地上,没口子地自己掌嘴,骂自己不是,反倒是那位马英娘开口道:“都是奴的不是,带累了她,求姐姐格外开恩,开导她几板子也就是了,若赶她出去,倒是断她生路了。”
凤姐愤愤道:“那怎么成?这样的奴才就该赶出去!”不容她再说,喝令人把那人叉出去,又向黛玉道:“叫林妹妹看了笑话,真对不住。”
黛玉也道:“凤姐姐每日处置这么些事,也是辛苦。”闲话几句,自己转出来,心上把这马英娘记了一笔,想起那马英娘自称“奴”时的那副娇滴滴的语气,心思忽然又转到别的地方去了——英娘那一声称呼令她这不相干的人都起了怜惜的念头,她若在宝钗面前这么自称,不知宝钗会不会酥了骨头?一念及此,自己把自己呸了一声,把这念头丢开了。
因她平常不大爱走动的,这会子若是太勤快了,恐怕惹人疑窦,因此倒先回去,想一回如何挑拨贾赦,又想一回宝钗,渐渐的满心只顾着想宝钗了,没成想背后被人一拍,惊得她一下站起,嗔道:“你作什么又拍人家!”转头一看,见是探春,臊得满脸通红,谁知探春也被她这一声惊住,半晌才讷讷道:“我见丫鬟们报了四五声你也没回神,所以直接过来了——林姐姐,老太太说要去接史大妹妹来住几日,我想咱们的书社许久没起了,不如我来起个头,咱们姐妹们趁着这次好好聚一聚。”
黛玉道:“那好极了——我还和老太太说,把宝姐姐也接来住几日,我们好生乐一乐。”
探春笑道:“我正是和你来商量这个的,除了宝姐姐和史大妹妹,我还想请那府里尤嫂子,平儿姐姐,并薛姨妈那里的香菱妹妹,你看怎样?”
黛玉道:“怎么不请凤姐姐?就算她忙,总也要来坐一坐的。”
探春道:“她如今可没心思见我们。”
黛玉见她似有未尽之意,皆记在心里。
宝玉自黛玉劝谏,便向贾政回了自己的意思,贾政心内着实欢喜,面上还沉着脸喝骂道:“你快别提读书两字!别把我羞死了!”
往常他这般说,宝玉也这般听听就罢了,谁知这回他说了这句,却见宝玉忽然扑通一声跪下,膝行至他跟前,抱住他道:“父亲,儿子是真想读书,求父亲成全!”把贾政吓了一跳,竟再说不出责备之语,打发走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