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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春风-清枫聆心-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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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觉好笑,这就是庸人自扰啊。
  “三公子回来啦!”大驴这声三公子,喊得无比响亮。
  撇开赵青河和夏苏各自的复杂心情不提,这个家里的人,为赵青河崭新的身份而兴奋雀跃。
  没有对错,没有功利,就是人之常情。
  没爹没娘没家族倚靠,到底艰难,更何况他们都尝过寄人篱下的辛酸,因主人低微的地位,连带着这一小家受尽蔑视,还要为了生活忍气吞声。然而,作为赵大老爷的长子,赵氏本家三公子,赵青河成了这个府的主人之一。
  他们怎能不挺起胸膛,扬眉吐气?
  “去!”赵青河却作势踹脚,“还不如喊我三爷。”公子这样的称呼,最适合四郎那类书生,文质彬彬,斯儒谙雅。
  “府里自有一套规矩,不是跑江湖趟子,也不是行商走货。”大驴有说法。
  泰伯把大驴拉到一边去,向赵青河禀报,“少爷,大老爷又差人来请你了,说今晚大房设席,老太爷老太太也过去。”
  “请迟了。”大年夜没能吃上团圆饭,赵青河就订下广和楼,今晚大伙一起去楼里吃好的。
  泰伯面色为难,“少爷……您还是去一趟吧,那边都请好几回了,又是年尾。”
  泰婶也来劝,“哪怕是去拜见大老爷一下,酒楼又不长脚,咱哪怕先过去,等你来了再上菜。”
  “我同苏娘刚和府里各位太太,姑娘,小儿郎们吃完螃蟹猜过灯谜,白玩了大半日,若再跑去蹭晚饭,咱们岂不是成叫花子了?不是我不想去,实在不合适。”赵青河诉说理由。
  夏苏扑哧一笑,也不怕赵青河睨来的眼白,对老夫妻道,“你们不必劝他。干娘含辛茹苦带大他,孤儿寡母,恐怕受到不少委屈。他小时候还因此在学堂遭遇不公,非要弃文从武,才长成这副虎背熊腰的模样。如今好不容易都熬过来了,自然不愿让大老爷捡现成爹来当。我亦觉得,干娘纵让我们投奔赵大老爷,却同时对我们隐瞒实情,虽有让大老爷照顾亲儿之意,却无让儿认亲爹之心,这份坚持,我们应该帮着守久一些。”
  赵青河望着夏苏,天光在他眼底折成长长短短,令那对漆黑的眸子灼灼生辉。她总是在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候,让他怦然心动。
  深吸气,缓吐气,语调却藏不住一份亲昵,“妹妹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了?”
  他的记忆又恢复不少,渐渐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了别人眼里只讲蛮力的混棒子。
  少年时的遭遇,令他憎恶那些自以为是的读书郎,连同读书好的自己一并嫌弃,发了狠愿不再动那无用的脑,专心练功夫,做人也不费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用拳头解决了事,反而省心得很。
  但那些终究不是他的本性,只是装得久了,不装下去也不行。
  结果,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赵青河也懒得装了。
  “干娘说你原先很用功,有一日突然不肯去学堂,也不喜欢读书,她就去问学堂先生,结果先生说你顽劣难管,与其他同学相处不洽,干娘便猜到你受了欺负。不然你以为,变卖字画都要供你读书的干娘,怎会任你弃文从武。”夏苏也是刚刚想起,因为干娘说到这事时,她正对这位没脑子的义兄十分不耐烦,边听边打盹。
  两人联手,空隙不留,谁还能多说一个字。
  乔连大步跨进里园,稳稳当当禀报,“少爷,大老爷正往这儿来,我让阿生拦着,只怕他拦不住。”
  乔连乔生,跟着赵青河这样的人,走路的步子也好,说话的节奏也好,都相当明快爽气,一股子不向他人低头的倔强劲。
  乔连才说完,赵大老爷的声音就传来了,“这府里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么?赵青河,你找得都是什么仆人,半点不分尊卑,统统给我换了!”
  赵青河神情冷下,嘱咐泰伯他们先出发。
  夏苏也要走。
  “妹妹留步,万一我跟赵大老爷打起来,你好歹能劝个架。”赵青河抬手一捉夏苏的细胳膊,刚才还冷然的神情,这时有点耍赖。
  夏苏自然知道他胡扯,淡淡挣脱了胳膊,往旁边一站,面无表情,宝石眼却悄眯弯,似笑非笑,也不怕某老爷随时杀到,语气微扬,“我等着看你怎么打你爹。”
  撇开认祖归宗,父子血缘已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赵青河耸肩,眨单眼,“我也等着看你怎么劝架。”
  赵大老爷进了园子,情绪未平,对赵青河喷火,“除了你当初带来的三个,其他人都打发掉,我会找懂规矩的人来。”一眼瞥见夏苏,语气略顿,“你我换个地方说话。”
  赵青河不动如山,“懂大老爷的规矩,却不见得懂我的规矩。我找人,能干不能干另说,忠于我和苏娘却是重中之重。大老爷找的人,怎么都不合这一点。也不用换地方说话,这家里我与苏娘共同作主,认祖归宗这件事,就算我愿意了,苏娘不愿意,也成不了。”
  夏苏的黛眉跳两下,哪里是等着看,他是要跟她打架吧?
  赵大老爷瞧夏苏的目光就有些沉,同赵青河道,“我与夫人商量过,让苏娘搬到她园子里住。你们虽是兄妹之情,始终不是血亲,又都谈婚论嫁的岁数了,住在一个园子里徒惹闲话。等开了年,你同岑家女娘成亲……”
  夏苏眼眸晶亮,瞬间,对上赵青河的惊目,又瞬间,挪开。
  赵青河要和岑雪敏成亲?!
  赵青河双手张开,仿佛挡住汹涌大浪,一脸傲冷神色,“慢,慢,慢,赵大老爷的话倒是够精简,内容却好不丰富,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但也精简答你——没商量。父亲该做的,您还一样没为我做,当爹的派头却比天大,上来就命令我做这做那。我只奇怪,您到底想认我这个儿子,还是想彻底断绝父子关系?若是后者,我乐于从命。”
  他吧,从前一碰上那位叫夏苏的姑娘,就会想着法儿惹她跳惹她恼,怎么吵赢她是他每日一睁开眼就盘算的事,自打他发现岑家女娘特别能吊起夏苏的一根跳筋,他简直乐此不疲。银子古董字画这些的,都是死物,散了还能聚,他有的是赚钱的本事,但让夏苏从龟壳里探出头来张牙舞爪,却是极其珍罕的。
  赵大老爷的眼珠子直往外凸,喉头打雷般滚动,“你”了半天——
  “老爷,不好啦——”齐管事撒丫子奔来,“库房的鲁管事上吊死了!”
  夏苏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赵青河的声音。
  “我办赵府差事时遭遇灭口,如今赵府死了个管事,绕来绕去,竟然又绕回来,真是有意思得很。”
  夏苏吃了一惊,抬头看赵青河。
  他伸一根手指过来,顶着她的脑袋瓜往园子外转,“妹妹,咱们一日中最精彩的时候,快到了。”
  日暮西沉,将天空染得五彩缤纷,尚瞧不出夜色伺机待动,将取代所有的昼光。水墨的昼,单调绘完。青绿的夜,魅彩无边,随着穿行江南的每一条水流,笔笔上色。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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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文过了一半,感觉这次更新好快,有没有?
  来来,大家来庆祝一下吧!

☆、第93片 二子泛舟

  下夜。
  长街寂,**无声。
  扰攘如沸水的京师某处教坊中,酒香,脂米分更香。莺燕之声吹春风,百花齐放,任君挑选。美人们训练有素,又各展千秋,惹得处处都是放荡不羁的男人笑声。
  天子脚下,最不缺贵客,但今夜妈妈紧张得很,包下最好房间的客人还未到,她便早早送上坊里最讨人喜欢的姑娘。
  这群客,看似无官无权,却与朝廷最有权力的一群高官息息相关,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裙带,就那么几大家族,渗透天下每个最能赚钱的领域,富可敌国,比皇帝说不定还有钱。
  有人叫他们皇商,有人叫他们官商,出了京师,下了民间,称他们巨贾。他们从本质上与普通的商户区分,自然不属于士农工商的地位分类。
  崔岩到时,见那个讨厌的家伙由教坊最出众的两大美姬伺候着,还装一副兴致索然的清高相。他即刻冷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神色,主动跟人打招呼。
  “刘大公子来得早啊。”崔岩坐进对席,声调抹油,语气轻佻,“坊里的姑娘自比不得刘府美人多妖娆,不过,既然是来做客,哪怕装作享受,也是好的。你这副模样,实在像极了讨债。”
  刘彻言掀掀眼皮,无声抿酒,不想理会。
  “别这样嘛,难得我二人有独处的机会。”崔岩抛来“媚眼”,逗笑左右美人,却逗不笑刘彻言的冷脸。
  崔岩不以为意,知道刘彻言的性子压根不懂什么叫乐趣,继续说道,“崔刘二家虽在生意上常交手,父辈们斗得你死我活,连带着我们这辈也互看不顺眼,但仔细一想,与其两家斗,让别人拾得便宜,不如两家联手,叫别人插不进足,三百六十行,咱平分了它。”
  刘彻言见崔岩越说越像回事,不禁撇出一抹冷笑,“九公子好大的野心,可惜比贵府崔大晚生十年,不然你我说不定真能联手,各做一百八十行生意。而且,我听说仙玉阁去年生意不太好,你爹就叫你到乡下收租,学怎么催帐。”
  崔岩脸色一沉,讽刺他不是长子,做不得主么?他手一挥,将美人斥退,不再嬉皮笑脸。
  “刘彻言,别人看你,肯定说是运道太好,天生不足,后天补足,母鸡群里唯一只少壮公鸡,人财两得。不过,有些东西啊,就得靠天生的命数。我即便排到十九二十九,那也是我爹的亲儿子,让我收租,却真想我好。你义父如今不顶事了,但他到底还活着,刘家诺大家业会归谁,还不一定吧。”
  这是刘彻言最不爱听的话,底气稍泄,以阴鹜填补,“刘家家业不管归谁,总不会给了外姓人。”
  崔岩呵笑,“是,跟我家一样,都有这规矩。可是刘家女儿多,招个女婿,生个姓刘的小公子,我就好奇了,谁才是真正刘家人。”又抬手,阻止刘彻言打岔,“我知道,你本事大,把你那些妹妹们飞快嫁出去了,最小那个最风光,犹记得正月十六满城红纸飞若春花。是给湖州盐商续弦吧?厉害,厉害啊!老头子两腿蹬不动几年了,他家又只有庶子,你小妹若一举得男,湖州最大的盐业买卖就会姓刘。别的不说,刘彻言,你这一肚子盘算功夫,实在了得,自己即可独大,何须分他人一杯羹。只是,你那些妹妹要都嫁出去才行吧。”
  刘彻言眯了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崔岩收起笑容。论外表,他不如刘彻言俊好,论心计,他不如刘彻言狠毒,论地位,他只是家中能干的儿子之一,而刘彻言已俨然一家之主。他可以攻击刘彻言的,原本只有天生的出身,如今,又多一样——
  “你家四妹妹几年前得了重病,送到哪儿去养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刘家恒宝堂一直比仙玉阁生意好,除却刘老爷一双识宝的好眼,还有恒宝堂里一位从不露面的鉴画师,眼力与刘老爷不相上下。他祖父曾怀疑是刘家女儿中的一位,但父亲叔叔他们却不信女子有那么大的本事,想不到还真是。
  刘苏儿,刘家庶出的四小姐,生母波斯姬,三年前因抵抗婚约而出逃,迄今未归。不像刘府其他女眷出门随意,她甚少露面。听说,她的舞姿美若飞仙,摄人三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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