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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携-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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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夕脑中轰的一声,急起身去拦她,起得急了,眼前全是金星。
  赵熙忙扶他,顾夕拉住她手臂,“陛下,当初怎样,臣侍已经全忘了。可我忘了,不代表一切都烟销云散,臣侍不能总躲在您的庇护下,眼看着我种下的因结出的苦果,在那里苦苦挣扎。只有我不在宫中,一切才能掩住啊……若因着侍君规矩,您便赐臣侍入寺修行,或是别的,一杯毒酒?……”顾夕完全乱了方寸,他拉着赵熙不放手,语无伦次,“都行,他何其无辜……”
  赵熙反手托住他,看着从来没这样慌的顾夕,眼中全是痛惜。
  顾夕被她的目光攫住,半晌,震动地睁大眼睛。
  “陛下……”
  赵熙悲叹地摇头,“果然是崨儿啊……”
  一试不中,再试不中,三试,果然就中。都是她身边至亲的人呀。太子那么个小小孩,她一当孩子,却忘了,自己八岁时都做过什么,在打算着什么。在宫中生存的孩子,没有一个是白纸。她早该想到,能让顾夕这样顾忌和为难的,除了那个小子,还能有什么?
  “宣太子清溪见驾。”赵熙道。外间有人应。
  “陛下……”顾夕惊拦,却被赵熙反手握住腕子,她深深的眸色中含着痛惜和怒意,“夕儿,你是崨儿父侍,这不可更改。但你却忘了,你首先是朕的侍君。你可把朕摆在哪里?为了宠孩子,连妻主都要背离?”
  顾夕愣住,在赵熙燃着火苗的目光中,用力咬住唇。心中,眼中全是慌乱歉意。
  …………………
  太子赵崨被宣到清溪阁。
  所有奴才都退到阁外,陛下的大太监喜子亲手关了院门。
  太子跪在外间,听着里面的动静。
  “可知你自己镇日琢磨些什么?孩子哪有不能管教的,他说东你就不敢往西,要做一对慈父败儿吗?”母皇的声音带着怒气,呵斥着谁。
  赵崨听出些端倪,脸都白了。
  内室里的人没应声。
  “你纵使忘掉前世,也学过礼知过义,你自己说说,如何待妻主?你眼中心中还有没有朕?”
  内室有低低的声音,气息不稳,“……臣侍……”
  突然“啪”的一声,又响又脆,将一句话截成两段,后半句咽回喉咙里说不出来。
  赵崨吓得一抖。板子声仿佛就在耳这炸开。内室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就屏住了呼吸。
  “你是我侍君,有疑惑,为何不与我商量,自己瞎琢磨个什么?”母皇训了一句,又是“啪”的一声。
  赵崨这下完全听明白了,里面母皇正责的人是顾侍君。
  母皇训一句,就“啪……”打好几下。
  赵崨吓得抖了又抖。
  正害怕,板子声突然驻了。
  赵崨眼看着母皇拎着三指宽挺长一个竹板子从里面出来,吓得脸都白了。
  赵熙扯了张凳子坐下,喘了口气。
  赵崨抖抖地向里间看,看不见情形。室内很到,连顾夕在内室里急促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到。
  “崨儿,母亲叫你来,只为几句话,咱们要说清。”
  赵崨泪早在眼圈里打转,再多智,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他抖着膝行两步,“母亲……”
  赵熙回目瞅了瞅内室,崨儿这样顾夕定是心疼。她缓和了语气,“崨儿,母亲这一代,是女主临朝,与前朝不同。”
  她挑起儿子的小脸儿,仿佛与顾夕重了影,“你也好,焕儿也好,都是母亲所出,若说嫡庶,是对君上的不敬。你是母亲长子,从小教养在母亲身边,用了多少心血,你怎能纠结于什么嫡庶?”
  赵崨愣住,“母亲……”他细琢磨这话,哇地哭出来。
  赵熙抚着孩子小小的后背,又回目看了眼内室,“你是母亲的孩子,是华国的太子,将来的君王。为君主者,心怀的是天下,心若窄了,江山能装得下吗?”
  “儿臣懂了,儿臣懂了。”赵崨连连点头,泪珠洒了一地。
  “你啊……”赵熙叹息。崨儿虽然才八岁,现在礼监司和太后那里,就在给他物色妃嫔了。亲眼看着长大,亲自教养的女孩子,才放心送到他枕边呀。他有嫡庶的想法,也不稀奇。说到底,女主临朝,也只这一朝,此后,崨儿君临天下,他的孩子仍要分嫡庶的。
  赵熙一时觉得很挫败,“当初立你为太子,或许真的太早了。无端让你心生压力。”
  赵崨垂着头,心里瞬间做了决定,他仰起脸,殷切又怯道,“母亲,孩儿知错,不该扰了顾父侍的心神,是孩儿心窄了……”
  赵熙眉头微动,却是无法再问下去。这孩子转变也太快了,几句话就想通了?假得让人心寒。
  滞了好一会儿,她淡声,“你既然知有错,便该罚。”
  赵崨偷眼看桌上的杖子,早怯了。
  “方才宣你来,你父侍死命拦着,便是有罚,他也替了。”赵熙叹息。
  赵崨满脸愧疚,“母亲,孩儿连累父侍了。”
  赵熙淡淡摇头,“他护你心切,谈不上连累,都是甘愿的。天下父母,纵使经年不见,心底的爱意,是变不了的。”
  赵崨被提点了这一句,也是垂下了头。
  赵熙身心俱疲,不想再继续谈了,她挥挥手,“回去同太傅说,每日加功课,把礼则重学学,孝与国礼篇,重录百遍。”
  “是。”赵崨苦着脸,“儿臣告退。”
  目送着小小的身影离开,赵熙打开内室门帘,看着微微摇晃的那个侧影,摇头苦笑,“夕儿,我仿佛理解你为何如此顾忌了。”
  这孩子,话已经对他说明白,他却还隔着一层,临走,连父侍半句安好也未问。她自诩能掌控,杀伐果断,无一失手,唯独面对自己的儿子,却感无力。
  赵熙走过来,将他扶起。“先不说儿子的事了,方才责你,可真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顾夕额上冷汗涔涔,方才太子被宣来之前,他已经被要求一遍遍回答这个问题,他哑着声音,“不该先于别的,把陛下放在了次席……”
  赵熙揽紧他,顾夕身上也是汗湿的。
  “以后若有事,先与陛下商量,不能自己再瞎琢磨。崨儿的事……”
  “若要成为真正的君主,这些,也是历练,他须自己站得起来,走得过去。”赵熙沉声。
  顾夕抿唇。
  赵熙警惕地看着他的侧颜,“夕儿,方才说过的话,再让我说二遍,保证你下不了床。”
  顾夕红了脸。
  赵熙扶他走了几步,安置人俯爬在床上。顾夕臀上全是红肿印子,直蔓延到大腿根。方才也是气得狠了,什么出家,什么毒酒,句句决绝,扎心。这小子,从不知是这么护崽的人呀。看来父爱这东西,跟多大岁数真没关系。也许是顾夕从小就失了父亲,没尝过父亲的庇护吧,他才会这样加倍宠着崨儿。
  赵熙轻轻给他吹了吹伤,顾夕疼得缩了下肩。
  赵熙轻轻叹气,笑着低声,“这话,我再说一遍。若要成为真正的君主,崨儿且得历练,他须自己走得过去,你不准再一味宠他,护他,明白?”
  顾夕俯爬着,侧过头,小脸儿煞白煞白的。
  “至于夕儿你,有我护着……”赵熙俯下身,轻轻吻干他睫上的晶莹。
  赵熙亲手给顾夕端过药,看他喝了。
  自顾夕回来,她对顾夕只有呵护,重话都没有一句。方才责他,一半是因为他的胡思乱想,另一半也是为了缓和他和儿子的关系。可是看来,太子过于凉薄,顾夕真是白受了。
  赵熙皱着眉,思考着,是否真该如顾夕所求,让他离宫。他要保住的不仅是太子,还有她前朝的稳事实上,南华大好局面的延续。顾夕虽然前世尽忘,但家国心未变。顾全大局的前提下,赵熙作为帝君也应该舍了顾夕。贬入寺中或是一杯毒酒。
  赵熙坐回顾夕身边,拉住顾夕的手,坚定道,“夕儿,我拥有大华江山,无尚权利,你相信我保得住儿子,更留得住你。”
  顾夕被这平实的誓言震动,他摇头,“陛下不该这样勉强辛苦,崨儿也不该这样提着心。”
  “那你自己呢?”赵熙看着顾夕,别人都可成全,你要把自己怎么办?
  顾夕抬目看她一眼,又垂下目光。
  赵熙抚额,不是打一顿,就能掰回他的打算。
  “陛下若要问臣侍打算……”顾夕撑起来,眼睛含着星辰,他伸出手主动拉住赵熙的。赵熙很少有这样的情况,赶紧回握住。
  顾夕感受着赵熙的温度,“臣侍想回清溪,住着,您在朝中理政,做一个中兴之帝吧。崨儿从小思虑多,导之以良师,是个可造之才。纵使不能与您相比,也可以做个贤人。经年后……陛下若还念着臣侍,自可来清溪。臣侍会待在清溪,等您。”
  赵熙眼晴发热。她揽住瘦削的顾夕,若是当年她放这顾夕,若是这一次她不迫得这么紧,顾夕此刻正瓷意江湖,洒脱自在吧。如今委屈却求不得全,退了又退,再无退处。
  是她没有做这迎回他的准备,她一味想着从前,忽略了顾夕重活一世,他身边的人和事,都在改变,她却没有为脆弱新生的顾夕,筑好安稳的巢。
  赵熙坚定地看着他,“不,我要你就在我目之所及,一生不离。”


第72章 清溪(五)
  自从清溪阁封宫,赵熙换掉了大部分清溪的宫人; 指派过去的都是御前的人。顾夕的处境过于飘摇; 却又没有一丝自保能力。赵熙非常警觉,将顾夕身边护得铁桶一般。
  顾夕的日子在清幽中; 缓缓度过。太子被圈回书房,加了功课,每日除了学习,仍是跟着学习理政; 再无暇胡思乱想。
  三个月后,入冬,燕祁来朝的日子到了。
  这次是燕祁帝君祁峰本人; 既是来朝也是回家。
  随行有数百人,皆为王庭重臣、燕祁名流。南华陛下即升大朝,两国帝君朝堂相见。朝散又在殿前摆宴,宴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内阁陪同着王庭的东院参政们,重臣们杯酒相欢; 心里却都明白,这一回会唔; 两国君已经不满足在民间通商联姻等层面的合作,更要在政事上通同; 军事上结成紧固的联盟; 从此华燕之势; 强大鼎盛; 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
  直到月牙初上,画烛华灯,席间女帝抬手示意众人尽欢,起身退席。
  众臣起身恭送。祁峰起身目送赵熙,赵熙向他微微点头。两人一整天还没有私下相聚的机会。
  祁峰留下,一直陪着两国重臣们,直至宴毕。待人散尽,天边已经升起启明星。
  祁峰从正殿出来,接住他的是赵熙宫中总管喜子。
  “大人万安。”
  祁峰愣了一下,含笑道,“怎么劳动你亲自过来?”
  喜子忙道,“奴才不敢劳您过问。”
  随行的小太监给祁峰捧上一件长裘披风。
  喜子道,“这是陛下上半年亲自猎到的,给您做了一身……陛下下宴时吩咐下了,说是这宴得到天明,晨风凉,请您披上呢。”
  祁峰眼前浮现出赵熙跃马山林的身姿,嘴角浮出温暖笑意。看来是恢复得不错,都能策马打猎了。
  有辇抬过来,祁峰转目看看周遭,熟悉又陌生的华宫笼在青青的晨幕中,雾蒙蒙的,安详又庄严。
  “走着去吧。”他敛了敛温暖长裘,心中又暖又安宁。
  “是。”
  “陛下最近身子可好?”
  喜子回道,“陛下这些日子有些疲累,进了冬天,就睡不安稳,错过了时辰,一夜也睡不着了。”
  祁峰停下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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