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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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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主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终是跨出了殿门。
  等到国主出去了,嘉敏紧绷着的心却丝毫也不敢松懈,等到吕太医给香柔开方取药之后,才对吕太医说道:“吕太医为本宫诊断一下,看本宫是否也染上了疫病?”
  吕太医肃然诊脉,“娘娘请放宽心,娘娘并未染上疫病。”
  嘉敏命人将与乔婕妤喝的残酒端了过来,“这一杯是乔婕妤饮用的酒,这一杯是本宫饮用的酒,劳烦吕太医看一看这两杯酒中究竟有何异样?”
  吕太医以银针试探,再滴入香灰之中,一一试探过后,神色惊疑道:“启禀娘娘!乔婕妤饮用的酒中有剧毒,而娘娘的酒无毒。”
  嘉敏的头钝痛无比,缓缓踱步到窗前,窗外的大门已经被层层锁住,宫人也撤去了大半,空中乌压压的黑云沉闷而凝滞,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数只鸽子扑棱着羽翅飞过宫檐,发出不祥瑞的咕咕声。
  远远望去,宫中檐牙高啄,曲廊回环,恍如迷宫,亦如她迷惘而灰败的心境。
  酒的确是她带过去的,乔婕妤喝酒中毒而亡,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自知奸细事情败露,在酒中下毒自杀!
  这一刻,她才感到,扑朔迷离的人心,才真正是这后宫最可怕之处。
  ……
  温妃命宫中人清理宫中鸟禽,又用艾叶熏炙,但凡宫中有高烧流涕的,有脸红咳嗽的,也不管是否瘟疫之症,都被温妃命人送出宫外,在火焚场上烧死。
  一时之间,宫中人人自危,处处都闻得艾叶熏炙之味。
  温妃洗了好几遍手,摘了面上的纱巾,擦净焚香静坐,尔岚方才忍不住说道:“娘娘如此细心地处置之下,想必宫中定能安全无恙地度过此次疫灾,只是此疫病源起于柔仪殿中,不知道国后娘娘是否无虞?”
  “是否无虞也要看天命了。”
  尔岚道:“娘娘此时所施的莫不是一箭双雕之计?既借国后娘娘之手除去了乔婕妤,又让柔仪殿中染上瘟疫,闭宫不能见驾。”
  温妃摇了摇头,眉间微蹙,“本宫若说既没有下药毒死乔婕妤,更没有能耐让柔仪殿中染上疫病,你相信么?”
  尔岚大惊:“不是娘娘?那还会是谁呢?”
  温妃闭着眼,在熏人的香气中静坐了片刻,冷笑道:“本宫听说香柔染病的起因是因为一群鸽子,可这宫中只有谁养鸽子?”
  “唯有乔婕妤喜欢养鸽子……”尔岚恍然大悟,“难道……难道是国后娘娘想要杀死乔婕妤,乔婕妤也想害死国后,所以用得了病的鸽子去祸害国后娘娘?”
  “乔婕妤用病鸽害国后娘娘是毋庸置疑,她也算是个聪明人儿,死了之后都不让国后好过,只是让我们这些人也跟着提心吊胆。”
  尔岚问道:“那么乔婕妤真的是被国后娘娘毒死的?”
  温妃蓦地睁开了眼,睨了尔岚一眼:“你说呢?”
  尔岚有些惧怕地缩了缩脖子,“奴婢实在揣测不到,不过宫中之人皆以为乔婕妤是被国后娘娘以一杯毒酒毒死的,奴婢看国主似乎也有些相信了。”
  温妃站起身,拨了头上的钿头钗子,拨了拨烛芯,那烛火跳了跳,蹭得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映得主仆二人的身影贴在天水碧纱窗上,像是皮影似的,虚得晕出白圈儿,温妃冷肃道:“你们都认定的事,那就肯定不是。”
  尔岚的心头起了一层层涟漪,惊疑道:“娘娘的意思是乔婕妤并非国后所杀,而是宫中另有其人,想要借国后之手毒杀乔婕妤?”
  温妃凝视着烛火沉思了良久,却依旧没有头绪,只是道:“此事当是如此,事情发生之时颇为蹊跷,本宫以为自己通透明晰,却还是不明所以。不过,本宫已经开始怀疑一个人了。不论如何,本宫都要谢谢那个人,既替本宫除去了不可靠的乔婕妤,又让国后娘娘处于风口浪尖上,可谓是一箭双雕之计。经此一事,国主纵然依旧宠爱国后娘娘,可也毕竟不能像以前那样看待她了。”
  尔岚点头称是:“国主秉性仁厚,不喜杀生,若是知道国后娘娘是酸妒苛刻的毒妇,想来对其再宠爱,也生了一分忌讳之心了。”
  温妃大为畅意,冷笑道:“我的小小姐啊!你日日霸占着国主,如影相随,双双对对,可这宫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呢!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丝笑容都让我们恨之入骨,你的每一次春风得意都让我们痛苦不堪。这宫中除了本宫之外,更有暗箭无数,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能防到什么时候?”
  尔岚得意道:“乔婕妤死都死了,还无形中帮了娘娘一把,国后如今因为疫病被关在宫中,出入不自由,正是娘娘大展身手的时候,娘娘可不要错过良机啊。”
  温妃扬了扬脸,“当然不会错过。去,将舞娘招来。”

  ☆、第二十九章 花中酌(1)

  尔岚轻轻一击掌,片刻之后,有宫女将薛九领入,薛九盈盈拜倒:“奴婢参见温妃娘娘。”
  温妃的脸上带着温雅的笑容,忙将薛九扶起,“薛妹妹快快起来!你与本宫算是有缘分的,本宫早就将你当妹妹看待,妹妹如此拘礼,倒是颇见生疏了。”
  薛九圆脸上的两颗大眼像是嵌着两颗琥珀似的,快言快语道:“姐姐好福气,如今是姐姐身份尊贵的娘娘,妹妹又受姐姐的恩惠,被请入宫,教习乐坊舞蹈,妹妹当然要执大礼,方能表达妹妹心中的感激之情呀!”
  温妃执了薛九的手,一起坐下,“本宫曾在街上教坊见到妹妹的舞姿,至今念念不忘,妹妹的舞技当为天下一流,如此珍宝似的人才若是不能为朝堂所用,岂不是可惜了?”
  薛九赧然一笑:“承蒙姐姐看得起,妹妹也不过是微末之流,以艺技仅供人一乐罢了。若论舞技天下一流,还当属于昭惠后!妹妹听说她所编排新修的《霓裳羽衣舞》为绝姿,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人可以跳出来了,只可惜昭惠后已经仙去,妹妹也无福再得以见到《霓裳羽衣舞》的真颜了。”
  温妃微微一笑,向尔岚使了个眼色,尔岚取过镀金的书卷递与薛九,薛九有些奇怪地接过,翻开了镀金首页,见内页上赫然几个《霓裳羽衣舞》几个大字,顿时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地望着温妃,“姐姐……这是……”
  温妃的笑意更浓了,“实不相瞒,这就是昭惠后的绝世舞谱,昭惠后生前耗尽毕生心血,才绘制出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舞》,可此舞谱若是就此束之高阁,岂不是暴殄天物?”
  “姐姐的意思是……”
  温妃执起薛九的手,轻轻拍了拍:“妹妹,姐姐知道你聪慧,在舞姿上的造诣又是炉火纯青,姐姐想请你一起钻研舞谱,再创昭惠后当年起舞的辉煌,你愿意帮姐姐这个忙吗?”
  薛九又惊又喜,“姐姐不必如此客气,对于一个爱舞之人来说,这本舞谱价值连城,姐姐将它托付于我,对妹妹而言已经是极大恩赐,妹妹一定会日夜钻研它,教习乐坊舞女舞出霓裳羽衣的盛貌,舞出我大唐的盛貌!”
  尔岚提醒道:“薛妹妹恐怕是未解娘娘之意,这本舞谱正因为珍贵,所以娘娘才不愿传与他人,只愿与薛妹妹切磋一二,薛妹妹可千万别教习她人学会了,只教导娘娘一人就好。”
  薛九顿时明白,原来温妃只是让自己钻研出了舞谱,再教习温妃学会,可是,温妃以前不是对舞技并不热衷的吗?惊诧道:“姐姐什么时候也开始练舞了,在妹妹的印象中,姐姐好像是从不跳舞的。”
  温妃的面上有自惭之色,“本宫知道自己肢体僵硬,不善于舞技,可曾与昭惠后朝夕相处,久而久之,也受她酷爱音律舞技的影响,闲来无时也会舞上两曲,可本宫毕竟不是行家,所以还要多多叨扰妹妹教习我这个笨学徒了。”
  薛九自信满满,拍着胸脯保证:“姐姐放心,《霓裳羽衣舞》虽然博大精深,复杂多变,但我薛九就是倒着走也要让姐姐练出来!”
  温妃大喜,“那就当真是要谢谢妹妹了!”
  ……
  柔仪殿。
  殿中寂静无声,膳房外有几个宫女煎服着药汤,浓稠的药味夹杂着艾香,布满了殿中每一个细微尘土中,殿中侍从已经撤去了大半,只留下几个粗使的内监宫女,嘉敏衣不解带,细心给香柔喂药。
  香柔一直在半醒半睡间,当她悠悠醒转,看到国后娘娘亲自给自己喂药时,感动之余又是十分惊恐自责,挣扎着要躲开。
  嘉敏大喜,用帕子替香柔拭去嘴角边的药渍,“你醒了就好!太医说只要你醒了,就好了大半。”
  “娘娘!娘娘不要碰奴婢!”香柔蜷缩在床角,伸出手制止着。
  嘉敏柔声道:“你虽是本宫的宫女,但你我本就情同姐妹,你病了,当然本宫要来照顾你了。”
  “可是……可是……娘娘,奴婢虽然半是昏迷,但奴婢也听到了娘娘和宫女们的谈话,奴婢知道自己得的疫病,如果传染给了娘娘,奴婢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嘉敏搁下了药盏,笑道:“如果是传染给了本宫,那早就传染了!现在你已经好了大半,想要传给本宫病气,那就更不可能了。”
  “娘娘……”香柔大为感动,喉头哽咽数声,爬起来就给嘉敏跪下:“是奴婢拖累了娘娘,若不是奴婢生病,柔仪殿也不会禁闭,更不会疏离了娘娘与国主之间的情分……”
  “快别这样说,快快起来罢。”
  “真的是好一场主仆情深!”殿中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原是一个小内监提着药材径自走进了内室。
  那小内监冷冷地奚落道:“香柔姑娘的话还真没说错,这柔仪殿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许擅自出入,外头的宫女内监们都要绕了好远走路,生怕染上了病症,国主就更不会来了!”
  香柔十分惭愧内疚,深深地低下了头:“是!奴婢知错,小公公教训的是。”
  嘉敏有些不满,对小内监令道:“香柔是为了本宫才接触到了病鸽,你一个太医院的内监不用多嘴,把药放下来就走吧。”
  小内监将药材摆好,嘉敏不经意地一看,突然觉得这内监的面容英俊风流,十分熟悉。
  “是你?”嘉敏震惊问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送药来了?”
  曹仲玄掸了掸太监服的灰尘,显然十分嫌弃这身太监服,他望了一眼蒙着灰尘的殿室,叹道:“若不是我来送药,恐怕这柔仪殿早就是一座芳冢了。”
  “太医院的人呢?”
  “如今温妃治理后宫严酷,宫中但凡有人有咳嗽发烧的症状,都被送去烧了!太医院不仅仅是太医怕来柔仪殿,就是小内监们也是畏畏缩缩的。”
  香柔身子仍然十分虚弱,可也不由得咬牙愤愤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们服侍的可是国后娘娘,难道对娘娘也不尽心了么?!”
  蓸仲玄不屑道:“国后又如何,人人都怕死,在死面前,人心皆是如此,况且国后虽然执掌金印金册,可何曾有个威慑后宫的娘娘样子?”
  “你!你竟敢侮辱娘娘!”香柔气不过,忿然道。
  蓸仲玄道:“并非侮辱,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我虽然对后宫之事没有兴趣,但见宫人对温妃言听计从,忌惮畏惧,就知道这宫中的主人从来都不是国后娘娘。”
  嘉敏并不将蓸仲玄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问道:“宫中之人皆怕死,那你呢?难道你不怕死吗?”
  “当然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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