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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5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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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眼,他吃力地看一眼落地的刀,恍惚觉得那刀,似乎并不是自己准备的那一把。

自己的甲衣是有钩锁的,刀尖就算能破甲,也会被勾住,不能造成致命伤害,然而现在那刀,直接破了他的锁。

“想知道这刀怎么来的么?”那女子踢了踢那刀,一脸畅快地道,“我真是佩服晋国公。这把刀,他五年前就给我了,今日总算用上!”她望望极东方向,“当然,我能知道你在西番,也是他找到我告诉我的听说他也来了?其实只要他在,你死是迟早的事,所以我得快点下手,好亲手报仇!”

她和容楚联络还是几年前的事,之后一直在国外,并不知道容楚已经升郡王了。

康王只模模糊糊听见“晋国公”三个字,咽喉里发出似哭非哭的呜咽声响,他艰难地挪动头颅,似乎想要看看那个方向,看看那个草灰蛇线,伏延千里,真正将他致死的毕生大敌,然而他的脑袋只转了半圈,便不动了。

他死了。

最后一口呼吸拂在地面,凝出一片淡淡霜花,转瞬即逝。

宗政惠倒在地上,瞪大眼睛,怔怔看着渐渐冰冷的康王。

万万没想到,他来这么一遭,竟然是来赴他自己的死亡之约。

眼前的人死状痉挛,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她怔怔地看着那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恍惚想起也曾和他共恩爱,也曾在景阳殿重重帷幕后微笑相对,在满眼枫红中携手寻最美的那一枝,也曾香衿滑暖,**慢渡,联琴共笔,

然后,忽然中止,化眼前冰冷血一泊。

她忽惊觉此刻自己的处境——康王已死,杀手犹在,刀破金甲,人在危地。

她惊恐地向后缩去,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是那女子对手,心中万分后悔怎么就糊涂了,竟然真的一个人前来赴约。

那女子却没有动,站在康王尸首边,冷冷看着她。

“看在你最后那番话份上,我不杀你。”她转身就走,“你好自为之。”

宗政惠直到眼见她身影消失,才反应过来,那女子竟然放弃了杀她灭口。

想着刚才她最后一句话,宗政惠心中五味杂陈,在地上愣了半晌,缓缓爬起,看见丢在血泊中的刀,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子竟然没把刀带走。

或者她大仇得报,骤失所寄,心中空茫,也便忘记了身外物。

宗政惠连滚带爬地过去,将刀揣在了怀里,心中这才定了下来,随即她起身,踏着一地枯脆的枫叶,蹒跚地向回走。

林影深深,枫红如血,日光渐渐敛去,在地面投下静默的光斑,那一具无人收拾的尸首,永恒沉寂。



景泰六年十一月初二,上阳城下。

黑压压的大军铺天盖地而来,万马奔腾,踏动大地,震得整个上阳城都似在嗡嗡作响。

南齐和五越联军的最大一次正式对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早在前几日,各自为战的太史阑和容楚,各自横扫了上阳两翼的城池,将大部分失去的城重新夺回,今日终于再次在上阳城下聚首。

十五万折威由容楚指挥,十万天顺,五万苍阑由太史阑和邰世涛指挥。三十万大军提马过阳水,直逼上阳城。

折威黄,天顺蓝,苍阑黑金,三色大军方阵整齐,正中黄罗伞盖飘扬,伞下是一身小小戎装,御驾亲征的皇帝。

左侧珍珠白,战场上依旧锦绣风流的,自然是爱漂亮大帅容楚。右侧黑金,中规中矩扎束利落的,是如今已经和容楚齐名也睡一个被窝的女帅太史阑。

这一场战争,不是南齐动用兵力最多的战争,却是南齐至今级别最高的。皇帝首次亲征,名将齐出。

南齐将士们志气很高昂,心情很兴奋,都觉得能参与这一场战事,此生不枉。

城头上乔雨润季飞,以及五越联军的统帅们,脸色却不大好看。

原本以为凭借五越的神异,在战争初期打南齐一个措手不及可以攻城掠地,站稳脚跟,占据一定地盘之后再来和南齐讨价还价,那时候就算太史阑来了,也不能全数夺回。

谁知道南齐竟然皇帝亲征,士气大涨,容楚又似乎早有准备,折威和天顺竟然在前些日子就已经秘密调军,以最快的速度反攻了战场。

自负的五越人不得不承认,他们对容楚的实力还是估计不足。

不过五越和天节,这次也将全部军力压在了上阳城,不想再后退。再退,他们就只能退往极东深处乾坤山了。

黄罗伞盖下小皇帝令旗一指,几乎立刻,震耳欲聋的攻杀声便淹没了上阳城。

所有的战争都一般残酷,不过是生死绝杀的周而复始,正如天上的日色换成月光一轮又一轮,照映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上阳城墙,和城前护城河里无数死去的联军士兵的尸首。

战争最激烈,眼看南齐士兵将要攻上城墙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

鏖战未酣,城头上忽然鸣金收兵,南齐士兵刚愣在那里,就看见城头上飘出一张纸。

随即这样的纸飘出很多张,有人抓下来一看,脸色就变了。

这赫然是一份纳妾的婚书!

纳妾的,是荣昌郡王容楚,这妾

竟然是卫国公,援海元帅,已经给郡王生了两个孩子的太史阑!

一时间很多士兵都愣在城头,被忽然冒出来的五越士兵挑下城墙。

太史阑和容楚也接到那样一张纸,两人脸色齐齐一变。

太史阑身后花寻欢怒道:“什么鬼玩意!乔雨润疯了?连这种伎俩也玩?谁信?”

她自从上次怠忽职守,致使晏玉瑞被杀,引发天节反叛,自知罪过深重,在皇宫前长跪不起,又跪到太史阑府前,自请卸职戴罪立功,太史阑原本不同意,觉得她这五越身份还是有隐患,景泰蓝却从小和她关系好,当即把她一捋到底,着她只在军中效力,从小兵做起。花寻欢也无怨言,当真以小兵身份随军,冲锋苦战。只是她宁可接受惩罚,也始终不肯说明那夜她到底干什么去了。这让太史阑很有些心结,近日也没怎么理她。

太史阑不说话,看了容楚一眼,容楚皱着眉头,揉了揉眉心。

这下麻烦了

这东西一直贴身放袖囊,什么时候掉落的?

最近真的有些不对劲

“乔雨润!”太史阑的忠心诸将都在跳脚大骂,“你要脸不?这种东西也能搞出来,能争多久苟延残喘?”

城头上一声长笑,正是乔雨润的声音。随即一张红纸缓缓落下。

“这里是正本!有你们郡王和国公的亲笔签名!你们有谁识得他们的字迹?自己上来看!”

苏亚拍马就上去了,枪尖一挑将那张红纸挑回,眼神犹自望着容楚,期盼他说,这不过是个骗局。

容楚再次揉揉眉心,咳嗽一声。

太史阑根本没有看那张纸,脸上慢慢地,没有了任何表情。

似铁,生冷。

她看过婚书,那简陋婚书的格式用纸,和现在城上飘下来这份,一模一样。

那么简陋的东西,天下还真找不出第二份。

景泰蓝看看容楚,再看看太史阑,慢慢也闭了嘴。

不用问,看表情都知道,这事儿,怕还真是真的。

这事儿也太要命了。

太史阑现在是什么人?是国公,是总督,是元帅,是即将总揽天下军权的女将,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家重臣。

如今在万军之前,以她为妾,这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整个南齐军方的侮辱,更是对南齐的侮辱。

这东西在这时候拿了出来,南齐军心大失不说,太史阑以后领兵驭将的威望威信,也会有一定的损害。

虽说她手段强硬,迟早能扳回,但终究因此给了人背后取笑的把柄,还是在天下之前,这让她如何忍受?

便如万人之前一个耳光,响亮。

景泰蓝看着瞬间岿然成雕塑的太史阑,明白此刻她已经怒到极点。不禁心中哀呼:郡王!您英明一世,如何做得这般蠢事!

郡王在苦笑,咳嗽。

这只能说冥冥天意。他本意何尝如此?

写那婚书妾书时,他还没爱上她,不过一时玩笑之心,想要将来博她一乐,杀杀她的威风,小小来一场逗趣而已。

内心深处,也不无告诉她——此生容楚若娶你,妻也好,妾也好,都只能是你。

但如今如何解释?大错已成。

“陛下能以贱妾为帅,雨润却不屑和这等人对战,平白降低身份。”乔雨润永远不会放过时机火上浇油,“和妾相争,视为侮辱。请陛下换将再来!”

城头上一阵狂放的大笑,夹杂着“贱妾,羞耻”之类的话语。

苍阑军士兵们浑身发抖,眼神暴怒,纷纷提枪上马。

太史阑竖起手掌,止住了他们的冲势。

现在已经不是猛攻时机,无论是惶惑不安的南齐军队,还是愤怒冲脑的她的嫡系,此刻都不是最好状态。斗志已失,再战无益。

不过退兵前,她还有话要讲,必须将气势军心给捞回来。

“乔雨润,难为你假造妾书,仿制我夫妇签名,几可乱真。”她讥诮一笑,“不过,真本在此。”

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个大红封套,在掌心一晃,随即收起。

“如何不敢拿来看?”乔雨润冷笑。

“你配?”太史阑语气淡淡,“我是当朝国公,一品元帅。我子为世子,我女为郡主。我的婚书,用得着给你这半人半鬼,肢体不全,专门构陷他人、阴私谋夺的前西局首领看?”

南齐士兵这才明白这女子的身份,眼神纷纷露出鄙弃之色,将手中捡到的弃书往地上一扔,呸声道:“低级伎俩!”

乔雨润气得脸色发白,随即冷笑,“如此,祝国公和郡王百年好合,君妾同心,一生美满,永无龃龉!”

太史阑理也不理,单手一挥,示意退兵。

她驻马默默看大军后撤休整,容楚策马过来,她忽然扬鞭就走。

苏亚在后头叫她,“大帅”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太史阑道,“我好久没有给我前头那位写信,如今我身在战场,它难免挂记,也该告诉它一声。”

众人一傻,景泰蓝眼睛睁大。容楚伸手勒住马。

面面相觑了半天,还是最有资格的皇帝,期期艾艾地问:“呃什么是前面那位?”

“就是排在容楚前面那个,我之前最爱的那个。”太史阑轻描淡写地答,“严格意义来说,容楚如果能遇见它,该给它敬茶。”

景泰蓝想摊上大事了!

“呃这位,叫什么名字?”小子认为太史阑不过是气话,这样问也算是个提醒。

太史阑毫不犹豫,“幺鸡。”策马从堵住她路的容楚身前过,“劳驾,让让。”

容楚原本尚有笑意,此刻听见这名字,不禁一怔。

姚基?

这名字,还真的听她一本正经说起过

他了解她,此刻她神情一看便知,不是说谎。

太史阑头也不回离去,只抛下一句话,“今晚我要好好写信,闲杂人等请勿来扰。”

众人齐齐看向那个唯一的“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拳头凑至唇边,无奈地咳了咳



当晚太史阑在自己帐中睡大觉。

傍晚的时候有人来送饭,她听着那脚步声,对苏亚道:“你去门口接。别让人进来。”

苏亚只得无奈地去门口接,把亲自送饭的某人劝了回去。

吃完饭按例她要出去洗手,她今日却道:“我怕动,苏亚你打点水给我。”

过了一会她看看门口影子,忽然道:“不必送进来了,放在门口。”

门边端水的影子顿了顿,良久,慢慢放下水盆,走了。

晚上看军报的时候有人来送灯油,太史阑道:“不要,够了。”

送灯油的人影子默默拖长在帐篷边缘,太史阑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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