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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的时候,当然;此外,就是希望对方不要难过的时候。”微微笑起:“尤其在表示拒绝时。”
想起文献中的微笑民族,符希天旋地转。
“原来,原来——”
原来那些令人印象深刻一再记载的美丽笑容,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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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夜路颠簸,早上便没赶上九点。坐下正想拿昨晚的笔记出来,出现一只食指曲成钩用指节在眼前的桌面敲了几下。
“吓、是……是、是你啊……”
“是我!我们同一个部门的同事耶,是我,难道很奇怪吗?!”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来,“这阵子你每天飘进研究室,然后就冲出去。整天恍神对每个人视而不见。从你眼里望出来,是不是博物馆里就你一个人了?还是说,根本世界上就你一个人了?”
“你不要生气……”视觉慢慢聚焦,终于看到眼前的女性。本来就已经非常俐落的短发还再挽起,脸前不留一丝余发。形状清晰的右眉高高挑着。这次预计展出的三颗人头就是她从猎头族带回来的。研究大楼的格局配置是每三间个人研究室共用一个茶水休息厅,于是符希以及隔壁的冯学弟便不时会被她逮个正着:“……找我有事?”
“找你加班。”
“啊?不行!”这下符希看得很清楚了,“我今晚没有时间——”
“你哪天晚上有时间!上班迟到,下班倒挺准时的。你有女朋友了?”
什么,“没、没有!你……你在说什么……”
“既然没有每天跑到哪里去,”不管回答有或没有都有话说,“我们单身的人不加班,难道要组长和学姊他们有家庭的人加班吗?”
“话不是这———”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热带雨林联展你完全没在处理。你要摸摸良心耶,每个部门都出动的,几年难得这么大的整合性展览,你要不要去每层楼绕绕,大家多么拚就只有你眼睛不知道被什么糊了看不见。动物部门的萧学姊,剥皮剥到没时间洗手,怕接电话血会弄脏,干脆整个话机用布包起来。植物部门的兰学长,把开馆以来所有的热带雨林标本都搬出来,旧式的纸带固定法早就坏了,一个大男人捻着针线每天缝二十个小时。你有没有身为博物一份子的——”
“知道了。”符希举手挡住:“对不起,我加班,我一定弄好……”
“哼!我出生入死带回来的珍品,如果届时民族学部份办不出来,就把你的脑袋如法炮制拿去展!”
听了整日隆隆的战鼓——华学姐冒死录回来做展览背景音乐的——符希起身喝一杯茶,接下来还有整个晚上。注视电热壶,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暮霭沉重笼罩,平常这个时间,交通顺一点的话,说不定已在山上了……
在香木筑成的小楼里……
该要让他知道,今天我没有办法去,有特殊原因——可是,他没有电话……
“你捏着纸杯在那里发呆干什么?”华学姊一把把符希的手拉到水龙头底下冲冷水,“热茶流到手上不会烫哦?!”
“哇啊!”
已经早早穿好外褂“掩”了,月上梢头的时候,那人就会来到。
誉族的成人仪式——明天一定要问他,层云族的成人礼是怎么样的,几岁的时候呢?
他没有回答,到底几岁了……
一定、一定要通知他才行啊,明明有电线杆又有管线,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电话呢?!
“你从刚刚就在咕哝什么?你要打电话给谁?”
我要——
忽然震惊抬头,手上的笔滚到桌下。
轻轻起身拿灯,走出屋外。
然后是村外。
那人常常说起,山路崎岖……
沿着很久没走过的道路往前。走在崖边察看,难道是……
现在的电话线早就地下化,层云是个富足的民族,早在还是明管明线的时代,就有电话普及了。没有电话,是后来才停的,不可能是因为不会用。
他为什么要把电话停掉?
崖边的护栏一路上都好好的。
三点五公里,奸像有个缺口,站着看着。
应该不是车子冲撞出来的……不像是……会是……吗?
为什么停掉电话——
他打电话给谁?
谁打电话给他?
***
忽然听得声响时,绢睁眼坐起,月亮已经高挂半天。
那人微笑。“虽然说层云号称不用钥匙的文化,可是真的彻夜不锁,外人轻易就可以来,你的宝物那么多,一个人会不会危险了一点。”
啊……“符希……博士。”
“哈哈,我还以为迟到就可以让你松懈,突袭到你不穿『掩』的样子,没想到你随时穿着,连睡觉也不脱下来啊?”
……“你是为了这个原因,迟到的?”
“不是。”苦笑着坐下来,“对不起,我临时加班,找不到办法跟你说……啊对了,”反手从背后拿出一个硬纸盒递过:“还好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卖场。”
这是……“行动……电话。”
“我已经把我的电话存进去了!幸好讯号收得到,以后我如果又被抓去加班,就可以尽快找到你。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啊,要从山下买什么东西上来,比如说要不要先打一把锁……怎么了,你不喜欢吗,”看他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把盒子打开的意思;可是他应该不会排斥科技产品,还没读说明书也不会是觉得功能不够好啊——叹了口气:“你不喜欢这个颜色?我也觉得你见惯那么美丽的织品色泽,生活那么有意境,实在看不上这样的涂料。可是我已经尽量选了七彩的,某个角度有一点点像绅带呢——”
仍然怔怔看着,终于开口。“你不是说夜路很危险,要怎么回去。”
“哦,没关系,我开的是采集车,”底盘高得要跳下来,回转半径大得可怕,但是好处就是,“我可以住在上面!等到早上天亮了,睡过精神也比较好,山路就不是问题……”
“睡在车上太辛苦。”缓缓站起,“我这里最多的,就是空屋。”
并指随着九重袖点向两幢悬空小筑,成人房前分别挂着朱雀和玄武。“除了这些属于绸之外,其他你可以随意选。都是长辈留下来给我的。”
“绸……?”
“嗯。这两位长辈病重时是她照顾,葬礼也是她办,所以留下来的财产是她的——”忽然转睛,黑白分明地瞟过来:“你不必动这念头,有些东西是不能继承的,包括绅带。”
有点委屈。“我又没有这个意思——”随即兴奋起来:“层云族还有其他的人?怎么从来没见到过?你不是说村子里只剩下你?”
轻轻哼了一声,连续三个问号,你这么高兴做什么。“绸成人礼都还没办就走了,说要去看世界。”
看世界——第一次想到,“你不想看?”
“我对别人没有兴趣。”
冷冷走出几步,说。
“你想要住哪间。”
“都可以……我住哪里你比较方便?”四顾之后微笑看他:“近些好了。”
他转身过来,又是盯了半晌,方才举步领符希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幢。“最后照顾我的长辈,以前住的。”轻轻在门口合十:“远长辈,感谢你留下小楼给我,现在我要使用了,谢谢你。”
符希忙着记录打量,忽然停下。
——青龙。
看他对青帘反应那么激烈,我还以为是因为“青龙白虎是对头”之类的……想不到却可以是最亲近的长辈?!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不要一直看着成人房。那就是不能继承的东西之一。”
连忙回答,“我知道了。我不会进去的。”
“……”
看他低着头以为还在生气,却听声音幽幽地问。
“你刚刚……没有到……我的成人房……找我……吧?”
糟了,因为你平常都是住在那里,我实在没想到今天无缘无故地会例外啊——“……找了。”
“……敲了门?”
不知道该怎么作答,点了点头。
“敲了……几下?”
“啊?”这怎么想得起来,好像是……“两、两下。”
“哦……”不知道是不是松了口气的表情:“那就好……”
那就好?
陡然抬头,想起什么事似的:“你进去了?”
“没有!我还没那么莽撞——”
这次真的是松了口气的表情。“还好。”轻轻地说:“族里有这个说法……如果屋主之外的人,进了挂着白虎帘的成人房,白虎……白虎会对闯入者不利。”
啊?“所以白虎不会『转帘』,是这个原因?”
“……”
“……”
好好,我知道,
“『我不要告诉你。』”
***
毫不例外地又惹了他生气,想了一整夜再度道歉的措词,然而早上他看来仍是稳重文雅的模样;而且——
“原来是白天不穿『掩』啊!”
原来如此,之前都是下班之后,反而看不到了。越想越有道理,夜间气温较低需要添衣;随着日出而袒露、夜幕降临就掩藏,当然就是引申的抽象意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转过身来,“早。”
——右衽。
“啊、你的——”等一下、说不定又只是礼貌、“唔、嗯、呃……你的……你的电话佩起来了。”
不愧是浸淫在生活美学中的民族哪,绘线编成结饰古色古香,玉佩一般悬在腰间流苏低垂,科技产品与民族服装竟无半点冲突。“好漂亮……”
——微微一笑。
呃、他笑了……笑是否定和安慰的意思,我的感想太过浅薄,他叫我不要难过吗……“我……等我把纹样学多一点就可以说得比较深入,谢谢你不跟我一般见识。”
轻轻在面前坐下:“今天的衣服只是说,天气清明、路途平顺。”
“我写下来我写下来。”
翻开笔记正夹着一张白纸黑字,伸手拿起递了过去:
“对了,这是我和学姐排的轮流加班班表。你可以看哪一天我会晚到,我会尽量避免突然加班,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手握那张班表,绢只是怔怔望过来。
***
自从忙碌起来,加班的日子固然一做完就奔赴层云第二天才下山,不加班的日子也格外珍惜,连买热食的时间都舍不得,早早准备好干粮,五点一到就顶着夕照出发了。
“这是你……喜欢的食物?”沉默注视研究很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问。
怎么可能,符希苦笑:“不喜欢。”
“那……你会不会不喜欢……层云的食物?”又是斟酌了不知多久,有一天再度痛下决断,绢这样问。
我想一定比干粮好——然而压下胃的冲动,符希秉持科学精神就事论事:“没有吃过我不知道。”
“……既是如此……”不再是背转身去,脸却侧向一边不看对方:“不嫌弃的话……你要不要试吃看看?”
“真的?”层云山垂直高度穿越数种气候与生态区,非常少见地兼具四季分明与物产丰盛,更加少见的是,“采集文化和高度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