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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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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个饭都不安宁。”司马凤匆匆喝了口汤,把阿四拉着走出去了。

他和阿四刚刚才从城外蒲家村那里回来,凳子都没坐热。见过红衣女人的小孩就住在蒲家村,但那孩子年纪太小,说话含含混混,只讲桥上站着个红衣服的姨姨,其余什么都说不清楚了。蒲家村就在赤神峰脚下,两人离开的时候天才擦黑,那孩子突然指着山上大叫了一声:“姨姨!”

司马凤和阿四立刻抬头望去。但山峰在半浓不浓的夜色里显得不够清晰,树丛都成了浓墨砌就的黑色,看不到一个人。

那孩子的母亲打了他脑袋一下:“吓死人了!别乱说话!”

司马凤只能带着阿四就这样回来了。他希望来拜访的这位巡捕大人能带来些新的消息。

巡捕忙了一天,饭都没吃一口,闻着饭菜香味就坐不住了,司马凤干脆与他边吃边谈。巡捕跟他说起了今天发生在府衙门口的事情。

因连续死了三个小孩,且死法凄厉可怖,城中百姓十分惶恐,几个大户带着许多人围在府衙门口,要巡抚大人给个说法。荣庆的巡捕一半都在为这案子忙活,另外剩下的在府衙待命。众人见百姓渐渐激动,便开始阻挡。阻挡之中自然免不了推搡,有不少人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乌烟阁阁主邵金金和夫人正巧经过那路,见现场十分混乱便出手制住了几个暴徒,这才堪堪控制住场面。然而邵金金的马车一离开,现场再次混乱起来:有个女人哭嚎自己的孩子不见了。

“她也是正巧抱着孩子路过。当时现场人多嘴杂,她被困在人群之中,生怕孩子被挤坏便站在最边上想一步步蹭过去。谁料途中钱袋掉了,她见身边就是府衙那路对面的大树,便将孩子放在树根上回头去捡钱袋。真的就是一眨眼,她的手甚至还没离开那树根,就只是弯腰伸手……”巡捕囫囵咽下满口米饭,蹲下来比划了一个动作,“孩子就不见了。”

“没人看到怎么不见的?”阿四随他一起蹲在地上学那姿势。

“她在人群背后,前面是人,后面是墙和那树,谁都没看到。那女子说的是实话,拐进那街道前,还有人见到她手中孩童。”巡捕啧啧嘴,“真是厉害。”

阿四奇道:“手段厉害?”

那巡捕年有四十,一双肿眼皮下此时闪出些与他模样不太符合的精光:“是武功厉害。”

司马凤眉毛一挑:“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前有红衣女子在清晨人来人往的集市中来去无踪还丢下了一个孩子,后有这高人在摩肩接踵的混乱人群中飞快掳走孩童且神不知鬼不觉。不是机关,不是骗术,便是有极高武功。

当时在现场停留过的武林高手,有一个邵金金。

但邵金金是成名已久的大侠,司马凤想不出他的动机是什么。

“你是否知道邵金金的夫人是怎么回事?”司马凤问,“传闻她武功尽失。”

那巡捕听他问起贺灵,眼里流露出一丝惋惜。

“听说邵夫人疯了。”他压低了声音,“这事情好几年前就隐约传出来了。邵夫人的房间不能关灯,日夜明亮。她常常在赤神峰上游荡,口中喊着师父或者是其他师姐妹的名字,有时候看到邵阁主也似不认识一般,喊他为魔头,说要和他同归于尽。但一旦恢复正常,邵夫人便和邵阁主相对痛哭,阁中人都知道的。”

这事情司马凤倒不晓得。

“她武功恢复了?”司马凤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来荣庆是看疯病还是别的?我知道他俩有个儿子,不知现在如何,是否还在赤神峰上?”

那巡捕一愣:“对啊,他们有个孩子!唉,他俩儿子都十七八岁了。已经有了孩子,他们还抢别人孩子做什么?不是他们吧。”

“没查过怎么知道。”司马凤不以为然,“你应该回去立刻跟城门的队长和兵士问一问,前面三个孩子不见的时候,邵阁主是否都来过荣庆城。”

他又叮嘱巡捕去查贺灵看病的医馆,看看城门到医馆的路线,想办法查一查贺灵到底看什么病吃什么药。

司马凤还想看看十年前那次诱杀事件的卷宗,但他们这次不是荣庆官府请来的,巡抚虽然态度不错,但调阅卷宗是不可能的。

迟夜白若是在这里就好了。司马凤心想。他送走了巡捕,一个人站在夜风里摇扇子。扇子换了几把,现在手里的是霜华赠给他的,扇面画着磊落群山还有一句“世界微尘里”。霜华的行草十分漂亮,司马凤看了又看,慢吞吞地摇着。

若是给小白来一把扇子,应该怎么写才好?他自顾自地想了半天,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也算是自得其乐。

等思考出结果后再回屋,发现大家已吃得满桌狼藉,他只能饿着肚子给众人安排查探的任务。此番虽然迟夜白没过来,但鹰贝舍的人都随他差遣,当夜就出去了一大半的人,悄悄潜入城中各处去搜集情报了。

第二日下午,各路情报都回来了。

三个孩子消失的时候,邵金金果真都带着贺灵到荣庆城来看病。

若从医馆出发,出城的时候确实要经过府衙门前的那条路。巡捕一看地图,发现四个孩子都是在这条道上不见的。

贺灵确实是来看疯病的。医馆的大夫拿出了药方,说是保持镇静、利于睡眠的药。司马凤很遗憾:早知道就让甘乐意和宋悲言过来了,他们谁都看不出这药方上有什么端倪。

“邵金金的嫌疑比较大。”司马凤拧起眉头,“可只是怀疑,没有更确切的证据。乌烟阁毕竟是江湖大帮派,你们是朝廷的人,若没有切实证据,不宜和它直接对上。”

巡捕嘿嘿地笑:“我这边找不出更多东西了,但我们还能跟巡抚大人再啰嗦几句,看他能不能下个令,让我们去乌烟阁拜访拜访。”

这日过来的有三四个巡捕,看着都十分精干。司马凤虽然担心会引起江湖人和朝廷的冲突,但几个巡捕却坚持要去请搜查和逮捕的文书。

送走巡捕后,司马凤调了三四个人悄悄跟着,以防出事。

鹰贝舍的探子查到的消息比巡捕们带来的要多得多。

比如照梅峰原来就是赤神峰的南峰。

赤神峰是一整座山脉的最高峰,其中照梅峰是它比较低矮的南峰。照梅峰长满梅树,山壁光洁如镜,据说每年冬春季节,满山梅花盛放,山壁如镜子一般能映照出重重梅影。但多年前的一场大灾毁了这处胜景。

那场大难的底细鹰贝舍无法查出,但他们查到了邵金金和贺灵的旧事。

邵金金和贺灵从小一块长大,情投意合,当时因乌烟阁不收女弟子,贺灵拜入照梅峰学武。邪道灭门的时候,贺灵被贺三笑推入山壁夹缝之中,堪堪保住一条命。当时乌烟阁大部分人都离开了赤神峰去参加武林大会,等邵金金赶回来已是三日之后。他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贺灵,费了天大功夫终于将人救活。贺灵也因此成为照梅峰存活于世的最后一个人。

贺灵的精神一直不好,荣庆城的人用赤神峰上有女人嚎哭怪叫的故事哄小孩子睡觉,想来和贺灵的不正常是有些关系的。贺灵的病情几年前开始恶化,邵金金便花重金请来了一位大夫为贺灵看病。那大夫不肯住在赤神峰,一定要在荣庆城里头开个医馆悬壶济世,邵金金只好每月带贺灵来两次找他诊病开药。

“还是去一趟乌烟阁为好。”司马凤说,“巡捕们不便前去,毕竟负有身份。但我们可以。我们不是去查案的,只是去拜访邵阁主和邵夫人。”

阿四点点头:“什么时候去?现在还是明天?”

“明天吧。明天不管怎样,都要见一见邵夫人。”司马凤搓搓手,“这第四个孩子暂时还没有危险,但这怪人掳走孩子的间隔是越来越短了。”

阿四等人一看记录,果真如此:第一个孩子死后到第二个孩子被掳走大约隔了两个月,而第二个孩子死后约一个月,第三个孩子便失踪了。现在第四个小童失踪,距离第三位摔死在河道之中不过只隔了半个月。

司马凤安排了人手去继续查探,自己出发到医馆去找大夫了。

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告诉司马凤贺灵极怕见生人。他有个十二岁的孙女倒可以跟贺灵说上几句话,有时候还能搀着她走几步。司马凤问那女孩贺灵如何,小姑娘便说邵夫人精神不好,但很温和,并不凶。至于那些嚎叫哭喊之类的事情,她是从未见过的。

他头一回陷入了茫然之中。现在虽然邵金金嫌疑最大,但他无法推测出邵金金的动机。

孩童被掳走的时候迅速极快,手段高明且什么痕迹都没有留,说明动手的是一个缜密敏捷且十分周密的人。第四个孩童是在府衙门口消失的,没人知道他娘亲会带他走那条路,说明动手的人挑选目标带着很强的随意性。但弃尸的时候故意将尸体扔在溪水之中,且将身形暴露于众人面前,说明凶手充满展示欲望,杀人但不并打算隐藏这个事实。将小孩打扮一新、穿上新衣裳后杀死,并且一定要带到扶燕溪上的十二桥以摔掷的方式遗弃——整个过程充满规律和仪式感。展示尸体就等于展示凶手本身,而展示尸体的整个过程里,处处都充满了凶手有意无意暴露出来的信息,司马凤从前后两个过程中能感受到的是,弃尸和掳走孩童的仿佛是一个混乱的人。

时而周密,时而随意。

他回到了鹰贝舍的分舍,因一直低头思考,连阿四在一旁喊他都没听到,径直走进了院子。

荣庆城内也种着许多梅花,这院里就有一棵老梅树,花都落光了,现在迸出了许多叶子,在初夏的风里簌簌乱拍。

他动动鼻子,忽然闻到了熟悉的茶香。抬头时便看到迟夜白坐在树下,手里是一盏茶。

迟夜白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才刚坐下喝口茶,司马凤就走进来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说话。

“喝不喝?”迟夜白指指面前的茶盏。

司马凤飞快跑过去,迅速挨着他坐了下来。

“说了不来,怎的又过来了?”司马凤啪的一声展开扇子,嬉皮笑脸地蹭上去,“想我了是么?”

迟夜白看着他扇面上的字。“世界微尘里”下面有一方小印,是一个“霜”字。

“霜华给的?”

司马凤看了看:“是她给的。你不喜欢?不高兴?吃醋了?那我不用了。”

“我是想提醒你,司马公子。”迟夜白笑了笑,“送你扇子的不止霜华姑娘,还有芳菲集的雪芙,香珠楼的明珠,就连章氏绸庄的老板娘也赠过你几把。你厚此薄彼只用霜华姑娘的,只怕别的人不高兴。”

司马凤将那扇子逐骨收起,顶着自己下巴笑道:“那我以后不用了。小白,你给我写一个扇面吧。”

“我可不会写。”迟夜白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你喜欢的那些淫词艳曲,恕在下无力鉴赏。”

司马凤笑而不语,摇头晃脑地喝那杯茶。茶叶在杯中上下浮沉,像无凭无依的命途。他心中被荣庆的事情填满,看着这些翻翻滚滚的叶片,又想起了那些无辜死去的小孩子。

“小白,我觉得我们像有十年没见了。”他突然沉沉开口,吓了迟夜白一跳。

“才四十……”迟夜白下意识想告诉他不是十年是四十六天又八个时辰,幸好还没讲出口,先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四十六天又八个时辰。”司马凤点点头,“像过了十年。”

迟夜白低头倒茶,心头满是说不清楚的混乱和茫然。

他也觉像是过了十年。司马凤换了衣服,换了腰上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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