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喜书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独药师-第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场深谈,当时涌起的信任与感激至今还簇簇如新。我那时差不多已将父亲一生所犯的致命大错厘清,现在却又多少有些犹豫了。在他的口中,是他而不是父亲提出了分手,两人从此走向了决裂。这是令季府很无面子的一件事,但对方那会儿言之凿凿。
  黄昏时分,朱兰终于成为美丽的信使:交给我一个洁白的信封。像上次一样,我屏住呼吸爬上阁楼,将它放到细颈瓷瓶上,双手合十许一个愿,然后再小心地打开。上一封是召唤,这一封呢?啊,展开后又见短短一行:“季老爷,您能在方便的时候来一趟医院吗?”
  我怔住了。这太像上一封的复制品了,难道又是伊普特院长犯了眩晕不成?不管怎样,我仍如接受了最大的恩泽与默许,急不可待地下楼了。朱兰看着,以目光送来祝愿,我只说:“备车吧,啊,那辆马车。”
  车夫已成为熟练的汽车司机,打扮也时新起来,竟然剪了辫子,戴了日式水手帽,这让我稍感唐突。他对老爷放弃锃亮的驰骋之物而坐老式马车,不解且略有不快。我说:“嗯,这种车子让人更踏实一点,也更像季府的东西。”
  
3

  我在长廊拐角僻处遇到了陶文贝。她出现的地点并非偶然,好像还有一种极力遮掩的热情。我问起了伊普特院长的身体,她摇摇头:“这一次是为他女儿艾琳的。自金水走后她就哭泣,不爱吃饭也打不起精神,再这样就要生大病了。”我没说什么,只在心里惊叹爱情的力量。她又说:“洋人更率直更强烈,他们绝不会一直藏在心里,所以……”我说:“咱们半岛人也一样,也许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这一次仍然是受了伊普特院长的邀请,这使人有一种失落感。在院长办公室,我对他和医院同仁对自己以及那位朋友的全力抢救表示了深深的谢意。他像以往那样谦逊平易,语气低微,生怕惊扰了什么。尽管他完全知道女儿是患了一种爱情病,却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味,竟然对我提出了奇怪的疗法:“如果季先生能够请来上次那位大夫,为她扎扎针开几服汤药,也许……”
  我看看一旁的陶文贝,不得不做出令他失望的回答:“我敢肯定这种治疗不会有任何效果。”
  “那该怎么办?”
  “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单独和艾琳谈一次,了解她的病情。”
  伊普特连连点头:“当然,那最好不过,非常感谢季先生。”
  我与艾琳的交谈是必须的,因为与金水匆匆分手的缘故,我丝毫不知两人之间发展到了何种程度。要做到对症下药,自然少不得“望闻问切”。艾琳明显消瘦了,不过这使她变得更加可爱,一双大眼睛因思念而显得楚楚动人。“你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情感?”她点头:“我想是的。”“他怎么说?”“他好像听不明白。”“你使用了汉语吗?”“当然。”我想了想又问:“他爱你吗?”“我想他喜欢在一起,和我。”她手指自己的胸口。
  能够知道的就这么多。离开之前艾琳提出如何与金水联系、他什么时候能回这座城市,都是我无法回答的。为了不让她过于失望,同时也为了表达自己的真切心愿,我说:“我相信他一定会返回半岛的,只要他一出现,我就会以最快的速度逮住他,把他交到你这儿来!”她笑了,泪花闪闪。
  陶文贝在外边等我。我们一起往前,彼此无话。心中翻涌的波浪发出的噗噗声是相互听得见的。沉默的适时而至,反而给人某种强烈的感觉。这样走了一会儿,停下来才发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三层上面的阁楼。啊,这儿安静极了,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石炭酸味儿淡了,换成了若有若无的青生气味,就像水。我打量,回首望着拐上来的那道窄廊,这才看出是尽头的一角。她打开外边一间,让我看到是小小的图书室:“我兼它的管理员,是我们科室自己用的,院里的图书室很大,它在一楼西翼,从做晨祷的大厅往左不远就是了……”
  我太喜欢这个地方了。一张拼接木小桌上放了一束干花,似乎放出了淡淡的香气。架上几乎全是英文书籍和期刊。一尘不染。我在这儿陡然静下来。我翻开一本书,发现自己的外文水准还不足以流畅地阅读。我低头深嗅了一下,这个动作让她微笑了。通向里边还有一扇门,我随手一推,她上前阻拦已来不及了。
  那是一间卧房,准确点说只能是她的住处:素雅简单,洁白,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我看到了床头和小桌上的针织披巾,还有一本厚厚的《圣经》。我轻轻合上门:“对不起……”
  “我请您来,除了受伊普特院长委托,还因为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我一直想给您回信,可这信要写就太长了,我又没有您那么漂亮的文法。您讲出了自己的一切,我非常感谢这份信任和……真实的感情。不过我想说的是,这在我们来说还是有些冒失,我是说对您也有点太不公平了。您对我一点都不了解,比如我从哪儿来、过去和现在,还有更多,什么都不知道!你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怎么能说那么多、写那么多?特别是,你怎么能说、怎么能保证、怎么有权力说那个字,说自己‘爱’呢?”
  我在心里固执地呼叫:“我能,我能确定,而且我决不会错,我会坚持下去,后悔的永远都不会是我……”
  她看着我,目光坦然多了,不再躲闪,“我要像你做过的那样,从头讲出自己,也只有这么做了,才能有个真正的开始。”
  
4

  “先说我从哪里来吧。我不是当地人,不是半岛人。我记事以后,不,我从一睁开眼睛那会儿就看见教堂了。我记事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我听来的都是教会的老妈妈们告诉我的。她们把我收养在身边。她们说妈妈是从南边逃过来的,一路上怀着我跑啊跑啊,只为了能有个太平地方把我生下来。她遇到了教堂,看人进去祷告,就随上。她没有住的地方,一些祷告的女人帮她安顿下来,我就出生了。”陶文贝说到这儿停下,大吸了一口气。
  “我们都算作半岛人,因为都出生在这儿。如果要追溯祖籍,季家也来自南方。”我说。
  “不,我的‘南边’大约没有那么远,听说离一个叫‘仲宫’的镇子不远,离北面的黄河还不到一百里,有大山。我这辈子一定去那儿看看。爸爸妈妈都在当地举办的一所新学当老师,爸爸还是新学校长,他让所有男生都剪辫子,让女生放足。后来出了一群土匪占山为王,他们烧了当地的教堂,抢老百姓东西,杀了我爸爸。我妈妈差一点落到土匪手里,她长得太美了。那会儿她刚刚怀上我不久,就没命地往北、往东逃……”
  她眼中渗出了泪水,转向窗子。
  “教堂里收留了几个逃荒的女人做义工,我妈就和她们一起了。就在刚刚住下的第三天,我出生了。幸亏有这个医院,我才活下来。我活得太难了,现在看真是一个奇迹。我特别要告诉您这个,您听了不要吃惊。”
  我点点头。我想不出会有什么吃惊的事发生。
  陶文贝抿抿嘴,“虽然我在妈妈体内待了九个月,可生下来只有一点点,医院的记录上说不足两千克。你没法想象有多么小,打个比方,还没有大人的一只鞋子大。幸亏医院里有温箱,我才能活下来。那时一般家庭生了这样的孩子只能扔掉。”
  我吸了一口凉气。我好像面对着一个自己生下的小小婴儿,不知该怎么办。我想象她的小而又小,她的啼哭。
  “医院里称这种婴儿为small…sizedterminfant,是一个专门的术语,可译为‘足月小样儿’。您看,我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人。您该吃惊了吧?”她稍稍蹙眉,浅浅的冷笑挂在秀挺的鼻梁上。
  我真的吃惊了。不是为她的小,而是为眼前这样一位身材颀长匀称、无法言喻的美艳。奇迹原来是这样发生的。我想起了杜甫的一句诗:“肌理细腻骨肉匀。”是的,没有什么比这一句更能活画出现在的她了。
  她轻咬着下唇,看看我:“‘足月小样儿’的特征是生下来哭声响亮,贪吃,肺活量大。如果能够长大成人,他们除了一般的健康方面常要发生一些状况,要操不少心之外,主要还是精神上的麻烦,比如易焦躁、偏执,比如难以想象的倔强和忧郁……总之就是这样难缠的一个人。”
  我现在终于听明白了。她在警告和吓阻他人吗?我忍住没有笑。不过我的神态还是被她准确地捕捉了。她说:“请记住这些特征,这是西方医学的概括。我想有必要告诉您,先生。”
  我夸张地捂了一下头:“我害怕了。”
  “我一点都没有玩笑的意思。我自己一直在验证和感受这样一些后果,小心地接受上帝安排下的这些果实,唯有感恩……”她的眼睛又变得晶莹闪亮了,“我还想说,我的生命是天父给的,是他指引妈妈一直跑到这里,不畏千难万难,就为了能让一个‘足月小样儿’活下来。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妈妈把我带到这儿不久就离开了,她在人世的工做完了。妈妈,我不记得她的模样,只知道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我的眼睛潮湿了。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我一直在教堂的人们中间长大,直到上教会学校、上医护班,进麒麟医院当护士,升医助。我平时主要是配合雅西的,”她说到这儿稍稍停顿了一下,“伊普特院长就像慈祥的父亲,他对医院所有人都要求严格,甚至有点严厉,就像父亲一样。我按时到教堂做礼拜,医院里的人大多都这样……”
  “那么,”我咽了一口,“您是一个基督徒了,从很早起……”
  “不,我还没有受洗。有一天会的。”
  我听到这儿心里有些惶惑,甚至是莫名的不安。我小声问了一句,很像叹气:“啊,是这样。您希望我还应该做些什么?”
  “我想请您耐心听下去。”
  
5

  我那么渴望倾听,只想探知她的往昔及现在,她所有的隐秘。可我又迫不及待地想让这诉说和告知停下来。我担心她还有一段像自己那样的漫长故事,尽管内容将是完全不同的。说到底无论她讲出怎样令人震惊的个人故事,结局仍然只有一个,即我对她矢志不渝的爱。
  她问我:“您,先生您的信仰是什么?”
  我第一次遇到这个追问。有些惭愧的是,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信仰。不过我和季府的所有传人都对长生深信不疑,并倾其所能地追寻它。因为这是半岛方士几千年来的传统,这条道路既有渊源也有承续。我嗫嚅了一会儿,小心谨慎地提出:关于独药师的坚毅和事业,算不算是一种信仰呢?她沉思了一会儿,为难地咬咬嘴唇,仰脸看着我:“这和我理解的信仰完全不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琢磨她的话。我问:“信仰会不会妨碍我和你,我是说你是否会因为这个离我远远的、躲开我?”
  “我当然希望您和我拥有共同的信仰。不过这应该是您自愿的才好。”
  这算是回答吗?不过她说出的也极尽情理,这就像我一样:多么希望她服用丹丸,却永远不会逼她吞下肚里。我暗自笑了。
  她继续说下去:“那些日子里我承认被您吓坏了,我不知多少次下决心永远都不再见您。可是我决心最大的日子,也是您的朋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