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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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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告诉他真话。”   
佳人的悠悠轻叹响起在耳边,可旷之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   
“需要告诉他吗?”他意味深长地看著她,“看来,我的话你并没有听全。”她没  换衣服,身上却已被吹得半干,看来已在门外听了良久。   
“这样……好吗?”她的心好乱。   
“难不成你是来告诉他真相的?”旷之云的眼睛洞察了她的心思。   
名枕秋避开了他的直视,目光飘移向院内,看风起叶落,如蝶翩翩飞舞,却再也回  不了枝头。   
“那你不妨先告诉我。”他的大掌包绕住她的纤手,暖意盎然。   
她目光迷离,“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要听你亲口说。”不等她回答,他便牵著她前行,带她赶紧远离这渐紧秋风,  再这样僵持下去,他怕彼此会在这清寒中立地生根。   
跟上他的脚步,却刻意与他保持了段距离,她悄悄的凝视著前面那宽阔的肩膀,忽  然有了股想哭的冲动……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哭?反正已经图穷匕现,她是否就真可以将  本来面目暴露于他前,也将泪水流到他的怀间?可是此时此刻,他的怀间是否还能再容  纳她的泪水?   
无人作答,只有轻纱帘幕,一如既往地舞动那回忆的手臂,似乎还要将她缠绕在内  ,心里也还有数股力量在强拉硬扯,似不将她撕裂便不肯罢休,望著对面而坐的地的身  影,贴近而辽远,直教她心颤个不停。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话一出口,才发现原来全身无处不在跟著颤抖。   
旷之云轻咳了一声,淡淡地开口:“原因有三:其一是那天老鸨的出现其实是个意  外那怎会有人料到正厅中会有一段时间因此空虚,更怎会有人想到钻这个空子去下毒?  其二便是卿儿的话,他没发现有人经过。我一开始以为是他疏忽了,或者是故意偏袒,  其实是我自己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便是那天真的根本就没有人从他身边经过,  如此一来,下毒之人可想而知;其三……”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朦胧:“在那天你  终于记起了我的时候,我也想起了我记忆中的名字——我要找的女子,别人都叫她——  章秋……”   
就是这样一个名字,让他理出了头绪,既而万事皆明,真不知是憾是幸?他苦笑著  接了下去,“于是,我连夜回府衙调看了二十多年前的案卷,还找到了当年的狱卒,因  为牵扯到名府,所以他记得异常清楚:你父亲下狱的时候,其实狱外一直有人在替他奔  走,那人便是她的妻子,当然不是名家的小姐,而是他在家乡的原配,而那原配,狱牢  记得,当时她已有了数月的身孕……”   
听著他说,她只觉得如坠冰窟,抽丝剥茧般的凉透,只是奇怪顺颊而下的泪怎么还  能是热的。   
他伸出手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却未料越抚越多的珠泪反将他的手指淹没。虽然  心疼,却还是要捅破那层薄纸,于是继续道:“我联想到了你的话,你说你还有个妹妹  ,于是这一切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你父亲的原配和名家的小姐各生了一个女儿,原配所  生的居长,名家的是幼,姐妹俩相差不过数月,妹妹叫枕秋,姐姐叫章秋。后来,姐妹  俩随著戏班漂流长大。而名老爷这么多年来其实也在打听女儿和外孙的下落,终于打听  到他的外孙女先是流落在戏班之内,后来又在乡下安身。于是他便派名兆□去接人。谁  料名兆□早就觊觎家产,他怎会甘心让名老爷的亲外孙女回来继承家产?于是他便故意  亲近姐妹俩,妹妹果真被他吸引,却又被他的病给害死。于是,姐姐便要为妹妹报仇…  …“所以她决定进名府。她威胁名兆□如果敢说出她的身世,她便将他害死妹妹的事情  抖落出来,而如果他肯配合.她或许会分他一杯羹。名兆□利欲熏心,自以为还可以故  技重施地迷惑住她,就让她冒充妹妹进了名府。名老爷当然十分欢喜,立时就计她改姓  “名’,摆明了要把家产都传给她。而她便不动声色的在名府冒充著妹妹的角色,等著  家产到手之日再让名老爷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看嫌贫爱富的名老爷气急败坏,看名兆□  机关算尽却人财两空。   
“可是事与愿违,她还未得到家产,名老爷便已准备将她嫁给同知大人做妾,以稳  固名家的势力……”一抹阴云悄悄从他眼底掠过,他刻意移开了目光,注视著窗外渐暗  的天色,“万般无奈,于是她铤而走险,她知道名兆□以砒霜治病,所以便从他或公孙  晚那举弄来了砒霜,并将砒霜放人了自己的杯中,再调换了身边名老爷的杯子。那天其  实名老爷并没有拿错酒杯,因为等别人发现杯里有毒的时候,她已将杯子又推回了名老  爷面前,做成是别人要下毒害她的样子……一切都天衣无缝。”他终于停住。   
“是啊,天衣无缝!只除了她遇见了一个人,这人轻易地就将她看透,这人竟乱了  她的方寸……”名枕秋幽幽地看向他,“不然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的过去,自己还有心—  —她原来还叫做‘章秋’!”   
“傻瓜,你怎会无心呢?”她当真以为他看不见她的挣扎?她若无心,他又在与仇  恨争夺著什么?他摇头,想将她拉近。   
她却反射似的站起身来,向后退却,想将自己隐身在房内更深的幽暗中,仿佛这样  就能躲避了现实的刺目。   
他站起身来,不允许她再陷身黑暗,毫不迟疑地向她伸出手去,正巧露出了腕上的  丝镯,于是笑了,“枉我一个大男人整天和你一样戴著这个东西……”他顿了顿,带笑  的声音里掩不住几缕暗哑:“你还不肯分我一半愁吗?”   
分他一半愁?!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说2低眉的眼里映出他湿透的衣衫  ,还缺了齐齐的一条——他究竟为她付出了多少?!明眸刹时恢复了焦距,她鼓足了勇  气,抬眼看向他的黑眸,黑眸幽深依旧,其中没有半分勉强,只有满满的期待和守候。  当然还有他不曾放下的手掌,温柔而固执地等待著她的小手。   
“你不……怕我?”她迟疑地问道:他已知道了她是个满怀恨意的女子,她还曾想  过杀人!   
“怕什么?!怕你吃了我?”满意她终于为他所动,他满不在乎地笑笑,“只有我  吃掉你的份。”   
水眸里仍是写满了疑虑,“那……你不嫌我?”   
他笑得更加轻松,“我说过我的脑袋不大,我不会为了过去的事计较不停。”他眨  了眨眼,“何况,你已经肯放下仇恨了,不是吗?”其实当她坚持要公孙晚留下,他便  猜到了她已无心再报复名家。只是试探来试探去,她却还是倔强得不肯承认,逼得他不  得不把一切都掀到台面上来。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还有什么可隐藏的?她是不是只能将心交付?感动不自觉地溢  满了胸腔,迟疑著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去,看道道掌纹缠绕住她的五指,听他的声音犹  如暖风,“现在你可以把你那半与我分享了吗?如果还不行,我就只好继续等了。”   
温暖和感怀在心底转瞬氾滥,她忽然明白了他时时向他敞开的怀抱,他久久期待的  眼睛,那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秘密,只是…等待……隔著泪眼,恍恍忽忽地,  她看见了无数个他:桃花林间依依邂逅的;十年守侯笑容依旧的;不嫌不怒、不离不弃  的……外表轻松,不过是担心过多的在乎会给她压力;偶尔邪眉,也只是用柔情的臂弯  箍住她的哀愁。   
原来他从没有真正相逼,即使内心一切了然,他也只是用不变的笑容等著她自己开  厂。是不是没有这一系列的事件,他还准备再这样等待下去?即使他总那么清醒,清醒  地忍耐著焦灼——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守侯?   
融化在他的柔情里,她终于坦陈,“你已猜著了十之八九,除了你不知道那个叫章  秋的女子究竟是怎样长大的,她身上背负的又何止是妹妹的血仇?她本也可以有爹疼,  有娘爱的,可这一切都被名家给毁了……”   
“你不要说是因为情不自禁……”见他动了动唇,她冷笑著阻止,“我娘就是这样  对我说的,我也曾当真以为著,这样去原谅我爹和那个‘发乎情’却不‘上乎理’的大  小姐。何况我娘还常常对我感叹:如果那小姐没有因生产而死,她们或许还能一起抚养  孩子,一起怀念孩子的爹……娘说得真好,直教我都忘了:娘有多少次背著我们偷偷流  泪,其实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就断送在名家手上……“有到那天夜里娘病重,妹妹已经  支持不住地睡著,我却还守在床边,我听见娘喘咳著哭泣,哭她毕竟还是晚了一步——  想必那死在她前头的名小姐又已占据了爹的心。多傻的娘啊.即使再善良无争,原来她  也从没忘了是谁打碎了她和爹的和美安宁!临终前,她紧紧地抓牢了我的手,最终,却  只哀叹了一句:‘竟还是她长得更像你爹……’我这才明白,原来娘其实一直那样在乎  :即使她能善良到抚养别人的孩子,却也不能忍受与人分享良人的痛苦!”   
“所以,我又怎能放任自己成为第二个娘,怎能任他人将我当做物件一样送人做妾  ?那样的痛苦,他们怎么会懂?!”心里火辣辣地一阵疼痛,名枕秋不由僵直了脊背,  将指尖掐进了掌心里。   
旷之云依旧保持著倾听的姿态,只是默默地将两只柔荑都暖进了掌心,不让它们再  因任何理由而冰冷。   
双手里传来的暖流让她渐渐安下心来,她凝望著那双永远会收留她的眸子,幽幽又  遭:”娘过世不久,戏班子也散了,我就和妹妹回到了爹的家乡;幸好那里还留著娘和  爹当初的一间小屋,屋外有院,院外是田,已经很久没人耕种,荒芜成一片。可那里真  静,让我忽然明白了娘为什么宁愿带著我们流离在戏班,也不愿回来,只怕是这片宁静  会更加勾起她的伤心。对那里对于我们姐妹却是很好的地方,我们可以安静地生活,再  不必担心会有什么人来打扰。   
“可到底是我天真:平静终究不属于我们、娘得不到,我也一样——名兆□的出现  毁掉!”我惟一的亲人!说到底,还是名家不肯放过我们——他们为什么什么都要抢走  ?他们已经从娘那里抢走厂爹的心。又夺走了爹的命,他们为什么还要抢走我这世上最  后的亲情?!难道他们就是以抢夺我们的幸福为乐的?”硬咽著声声质问……她这问过  无数回却永无答案的问题,她这被恨意折磨了千自回的心。   
尤声地,他深深拥她人怀,如海的宽广将她的不平纳人其中:“所以你才要报仇?  ”   
“嗯。”   
“要这样反抗?”   
“嗯。”   
“我懂……”沉沉一叹后,他忽然不再开口。   
沉默中,她在他胸膛上不安地绷直了身子。等著他将他们间的一切盖棺定论,头一  次了解了等待的煎熬:他是不是一直就这样等待著她?——试探著,辗转著,掩饰著自  己的伤口,揣摩著对方的心跳。   
原以为风雨过后会是他如刚才剖析案情般的冷静陈述,却不料他未语先笑,文不对  题,“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啊?”她怔愣著,身子却不觉放松了一些。   
“惦记了十年,实际也就找了三年。”他的眸里竟有几分抱歉,接著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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