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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药师-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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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他平静下来,好像刚刚的激动是迫不得已,这让他很快就感到了疲惫。从水中出来,他在我的帮助下草率地擦了一下身体,穿上衣服坐到外间。这会儿那个叫金水的年轻保镖过来,两人耳语了几句。小伙子身材高挑,极英俊,手脚利落。保镖离开后我即赞扬起来,说:“好俊俏的小生也!”徐竟点头:“主要是身手好。他其实也是半岛人,父亲是螳螂拳师,与俄国大力士打过擂台的。我让他跟大统领,大统领说还是一块儿回北方吧。”
  晚餐我让人准备了上好的粥食,并趁机传授了膳食要领。他听得津津有味。入夜后我把他领到了窗前,让他看满天繁星、一轮新月。他瞪大了眼睛,大口呼吸说:“啊,好久没有这样的夜晚了,这是北方才有的啊!”我等他再平静一些,就讲了一遍星空和万物摄取的道理,告诉他看东西时不可太用力了,当目光与外物交接时,须是收敛和含蓄的、平缓自然的。他听后点点头,又摇摇头:“这真是清贵闲人的事业,看来我只有留待以后了。”“那还要等上多久啊?”“谁知道呢,反正是革命成功的那一天吧!”我失望了。为了说服他,我指出一个事实,这也是父亲告诉我的:“你们统领在南洋时就吃过父亲的丹丸!养生是随时都要做的呀!”他“嗯嗯”两声:“是的。不过吞服丹丸是简便易行的,我以前试过,以后还要试,你就为我多备一些吧。”我很高兴。
  这一夜我们睡前谈得愉快而放松。他说大统领早年行医,一听养生术即大感兴趣,一再鼓励他好好探究。我激动了,坐起来说:
  “那真是好!那该多好啊!让我们一起做这件大事吧!”
  他笑笑,转脸看着上方:“那不过是一股热情而已,后来事情太多了,哪里还会想这些。其实父亲已经有意无意做出了最好的安排。”
  “什么安排?”
  “瞧瞧,他让你来守住家业,做第六代传人;我呢,就做现在的事情。”
  我一声不吭。我在想他的话有无道理,越来越觉得周密。但我分明知道这一切并非是父亲的心愿,当年只是让他出洋求学。我叹息一声。我想到了“天意”二字。
  徐竟长时间没有说话。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起了康永德:“康大人与我们来往不多了吧?”
  我说:“是的。”我想起上次与王保鹤还谈起了那个人的儿子,就把康非如今已是协领,掌管一支新军精锐的事告诉了他。他“嗯”了一声,兴趣仍旧在康永德身上:“这个季府的老朋友还在研磨长生术,不过他热衷的是另一派了。”
  “他算不得老朋友,父亲后来不过是应付,不敢开罪而已。他们父子其实是我们的敌人。”
  “是敌人,也是老朋友。”
  
6

  我相信比自己更能了解徐竟身体的人不会有了。虽然我们俩不过在一起待了两天两夜,而且几乎没有问起他这方面的具体情形,比如对健康的感受之类。事实上他可能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自己的身体了,不会细细地揣摩它。五脏六腑各器官性格迥异,它们活泼着呢,一个稍稍不那么迟钝的人在安静的一刻,最好是午夜,即可以很容易地看清各自的面貌。它们有时候是沉默的,有时候恰恰相反,这一刻会期待神思的垂顾,企盼注视的目光。躯体的上下左右犹若几个大的区域,都拥有自己的节令与风习,甚至有自己的故事和声音、欢乐和哀愁。在黎明时分,我时常听到胆囊像小鸟一样欢唱起来,膀胱打着哈欠。有些器官在值夜,它们会在一天开始的时候睡一会儿。
  徐竞干瘦的身体没有赘肉,也没有其他多余之物。它绝少贮备,是一个“无产者”。为了一路轻装,体内甚至只携带少量的水。所以只要离得稍近,就会感受这架机器在隆隆转动中不断生成的灼热,闻到透着些许辛苦的焦味。他的鼻孔因为总是流动干热的气息而坚硬苍白,仿佛早就木质化了。我知道润化对他是多么重要,却不能让其一次性地饱饮,那样他整个人就会步履维艰。我从他稀细而均匀的发质上,看出长期简化潦草的生活带来的全部利弊:韧顽却也单薄。这样的人会在极其艰难的苦境下挺住,但更容易在出乎预料的时刻里突兀崩坏。我小心地为他做着丹丸加减,这中间毁掉了两次成品,第三次才开始放手制作。我用蜡盒密封,尽可能做到易取易存。我看着他吞下第一粒。
  “我觉得咱家的丸子越来越难吃了,有一股铁锈味儿。”他活动着喉结。
  “无论怎么忙碌,丹丸是不可忘记的。”
  徐竟把一沓药物放在一个帆布囊中,又交给金水保存。我再次叮嘱,他微笑点头,长时间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样一会儿,他说:“你真的以为、从心里以为这玩意儿有用?”
  我的目光犀利起来,盯住他。
  “或者说,这玩意儿真的会发生很大作用?”
  我心里有些痛惜,不知自己的话是否多余:“兄长,这是不须怀疑的。只要坚持下来,生命就会受益的。”
  “你真的以为人能够长生不老?”
  “是的。父亲说过,‘人的死是最荒谬的事情。”’
  他望向窗外:“那么,死这种事情因为总是发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所以也就变成最正常不过的了,”他说到这里扭头看着我,“季府一代代都试图扭转这个,反而被一些人看成不可能、不正常的了。”
  “岂止是季府,所有大养生家,包括几千年来的那些方士们,都被看成不正常的人,有时还被看成骗子。”
  徐竞笑了,不过很快收起笑容,搓起了两手。
  我接上说:“长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上天造出了这么完美的生命,不会让他就这么死掉,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不过要长生就不能犯错,尤其不能犯大错,只要犯了,那就必死无疑。”
  徐竟这一会儿显然被打动了,头往这边探着:“那你说说看,哪一些事情算是犯错呢?”
  我有些为难了。说实话,这恰恰是一个养生家倾尽一生才能回答的问题,可以说是整个学问的核心之所在。有一些错误是立马可断的,而有一些则是十分困难的:也许在努力防止犯错的同时,就已经犯下了大错。我稍稍思索了一下,说:
  “我也说不好。但我知道,‘仁善’是长生的基础,是养生术的根柢。”
  “‘仁善’,”他踱着步,念叨着这两个字,“这也麻烦啊。有一些行为好像是,其实不然;有一些是大恶,到头来却是大善。”
  我知道他在为某些事情辩护。我不想反驳,但还是忍不住:“无论如何不能杀伐,那就是养生的反面了。”
  “是吗?”他嘲弄地盯住我,“那么忍受才算养生了?那些土匪和清兵杀了多少无辜!对付他们也只有刀枪!血是流了,可是害怕流血就会流得更多、流个没完!你来回答,后一种杀伐是不是‘仁善’?”
  我回答不上来。但我明白事情还要复杂得多,这是一言难尽的。人哪,有时的确是需要极大的、非同一般的忍受力。我说不好。
  徐竞激越起来就声高气壮,难以止息。他在我面前走动,手掌翻飞:“所以说究其根本,我们革命党人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养生,许多时候它们是一回事。挽救人生,季府有一味独药,就是这传了几代的丹丸。在我们这儿,挽救世道也只有一味药,那就是‘革命’!”
  我不再说话了。我明白这是压根不同的两味药,就像我们季府与那个西医院一样,大概是不可调和的。我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兄长能好好将养,服用丹丸,平平安安。我忍不住又看了看他细弱的双腿,特别是窄到令人吃惊的臀部:这样的人是绝对不适合奔驰沙场的,甚至连结婚都有些困难。我不认为有哪个女子能够坦然自如地和他在一起。
  “有些养生家就是邪术家,还有脸奢谈‘仁善’二字!他们是为另一些人准备的,比如那个康大人。我得到的情报是这人如今迷上了‘男女双修’……”徐竞愤慨之极。
  我“啊”了一声,站起来,脖子突然一阵胀疼。
  “怎么?你知道这事?”他盯住我。
  我期期艾艾。我真的不知道康永德的事。
  
7

  除非是兄长主动提到近期战事,我是不会过多询问的,就像他从不问丹丸秘方一样。我发现他闲下来常常望向窗外,神情肃穆。这让我想起了“遥思”,这一刻远驰的思绪算不算呢?兄长的心事显然全在尚未结束的战事上,这一趟归来或许是难得的喘息间隙。后来他的一席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登州最危急的日子过去了,这全依仗南方革命军,他们把青州旗城的新军堵在了半路。两军在登州以西的龙口城打了一仗,新军撤了。这一来东边的海防营也不敢妄动。”
  他的眼睛灼灼有光,右手攥拳击了一下左掌心:“只要我们这个都督府挺住,对南方和关外的鼓舞,还有兵力牵制,那作用就大了。那个康大人这会儿是最不好受的,他一天拔不掉半岛上的这根钉子,就一天不能安生。”
  他的话让我想到了那个新任的登州都督,就冒失地说了一句:“你才应该做都督。”他听了一怔,马上答:“我们革命党人要做大事,而不要做大官。你不晓得,那个人智勇双全,早年毕业于东京士官学校。那场危险的谈判就是他领人去的,千钧一发之时举起了炸弹,可以说一举乾坤定!”
  我听着,不由得心生敬佩。那是将性命置之度外的特殊人物,这一类人与处心积虑保存一己生命者,真有天壤之别。不过我又想起了父亲的话,他临死前的最大愧疚就是偏离了原初的道路。他为自己保存不当、以区区七十余岁离世的生命而遗憾,甚至有点职业上的耻辱感。我一时无语。
  徐竟说到康永德,又接上了前一天中断的话题,鼻翼和嘴角挂满了鄙夷,还有极度的费解,以探究的口吻说:“这家伙一心想长命百岁,当年就是为这个才与父亲交往的,他听说季府祖上出过几个仙人。后来父亲过世有点早,他就不再迷信我们了。不久以后他就和另一帮民间术士搅在了一起,在家里养了一大群使女。这样的恶棍不光难以长寿,还会不得善终。你对那些邪术怎么看呢?”
  我一个字都没有漏掉,心跳加快了。同时一个强大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邪术仍然有悖于义理,可以说恰好相反。尽力放纵与翦除欲念怎么会一样?仅从形式上看二者倒也容易混淆,但实质是决然不同的。我说:“不过……它们……”
  “呣?”徐竟咬咬嘴唇,“你怎么看?”
  “哦,方士们传下来的方法流脉很多,一时说不清的。”我慌慌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这方面深奥晦涩之极,绝不是现在可以讨论的。我当然明白,只要他不留在季府,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心中祷告,愿所有的灾殃都离兄长远一些。
  我害怕兄长再次离开,因为他每一次离去都遥无归期。在那样的日子里我倍感孤单。有多少事情要和他商量,但那需要时间。他留在府中的时间不多了。也就是滞留府中这短短几天里,他有许多时候还要和肖耘雨及保镖在一起,还要出门。我担心的事情终要发生,这天下午徐竟匆匆回到房间整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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