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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全本)-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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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动声色,仍然板着脸,冷冰冰地道:“王老儿是你杀的?”
秦林点点头:“没错。”
幸好你没骗我!张紫萱瞥了他一眼,倒是不介意秦林杀掉王本固,她父亲张居正身居首辅帝师之位,早知为政者无私德,很多时候朝堂之上一句话就能决定千千万万人的生死,秦林杀个把人又算得什么?
所以她只是没好气地问道:“手脚干不干净?”
这话问得不像相府千金,倒和绿林瓢把子差不多,秦林坏笑着点点头。
抿着嘴,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张紫萱抬起头,目光迷离的瞧着秦林的眼睛,“不准撒谎,老实告诉我,刚才如果没提王本固的事情,只提家父要‘考察’,你去不去京师?”
“求之不得。”秦林实话实说。
“傻子!”张紫萱撇了撇嘴,眉宇间已有盈盈的笑意,也不告辞,回头就走。


第265章 神鬼冥冥自有报
张敬修、张懋修向应天府尹王世贞询问案情,王世贞有心攀附张居正,对两位公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知王本固是“畏罪自尽”,两兄弟同时微笑起来,却又担心在父亲那里怎么交代……秦林瞒得过天下人,但绝对糊弄不了张居正,如果首辅帝师铁了心要整治谁,还需要证据吗?
忽然看见妹妹已走出大门,他俩赶紧告辞追了上去。
刚才在秦林面前笑容如花的相府千金,这时候绝美的脸庞已罩上了一层冰霜,眉宇间尽是忧愁之色。
“是秦林做的?”张敬修压低了声音。
张紫萱轻轻点了点头。
张懋修回头看了看台阶上的秦林,心头五味陈杂:“他倒是敢作敢当,可父亲大人那边,咱们怎么交代?”
张敬修也眉头大皱,多年不见,此次进京会面感觉父亲的脾气越发大了,坊间也讥评他自从丁忧夺情之议与众多官员交恶以后,性情越来越偏恣,提拔贬斥朝廷一二品大员也多由个人爱憎出发,以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一次秦林忤逆他的意思,会不会触发老人家的雷霆之怒?
“两位兄长……”张紫萱突然深深一揖:“为小妹之事,又要劳你们受千里奔波之苦了。”
“这是又何必?”两弟兄赶紧把妹妹扶起来。
张懋修正色道:“妹妹说差了,秦林也是三哥我的朋友嘛。”
“套车回去……”张敬修直接吩咐车夫:“准备好,咱们再上京师!”
……
徐文长得知张居正要保王本固之后,立刻发了失心疯,被李时珍救醒之后,心头仍堵得难受,于是袖子里笼了几块碎银子,独自前往酒楼买醉。
举杯浇愁愁更愁,最醇厚的绍兴女儿红也浇不化心中的块垒。
曾几何时,他也曾才华横溢年少轻狂,也曾独上高楼把栏杆拍遍,做着一剑光寒十四州、一身可当百万兵的绮梦,文要学文丞相于阁部,武要学李卫公岳武穆。
自负经天纬地之才,胸怀定国安邦之志,投入总督浙直福建军务胡宗宪幕府,年纪轻轻便身居总文案之职,多少总兵、都指挥使见了面都恭恭敬敬道一声徐先生,拿他做军师看待。
他也不负众望,设计招抚五峰船主汪直,一举可平定东海,再借五峰船商之势压制真倭和佛郎机人,岂不像北方的辽东三卫、湘西的众多土司一样,为大明再添一道海上长城?
孰料素有清官之名的监察御史王本固为了沽名卖直,为了成就一己功名,竟罔顾事实上本必要斩杀汪直,并污蔑胡宗宪收受贿赂通倭卖国,一时间风云突变,清流言官像疯狗似的群起而攻之……
毕生大计,毁于一旦,不但其后胡宗宪又被栽上“严党”的帽子含冤入狱最终死于狱中,他徐文长也从江南第一才子、神机妙算的总督幕府军师,变成了人人喊打得过街老鼠,“通倭卖国”、“劣幕”、“严党”的帽子一顶接一顶的扣到头上。
一身潦倒的回到绍兴家乡,汪直被杀之后的东南十年倭乱、无数百姓死亡的消息,仍像重锤一样敲打着徐文长的神经,每次听到哪里被倭寇进犯、军民百姓死伤的消息,他的心脏就为之一颤。
最终,嘉靖四十年倭寇大举进犯浙江,徐文长家乡二十里外的一座渔村也遭到了袭击,当他在那里看到无数身首异处的尸体,尤其是一具孕妇尸身胸腹处被剖开,鲜血淋淋的惨状终于压垮了他紧绷着的神经,对着天空一声惨叫,江南才子徐文长,从此变成了如痴如狂的老疯子。
二十年过去了,踩着百姓尸骨往上爬、用无辜者的生命来沽名卖直的王本固,依然享受着“清廉刚正”的美名,即便是徐文长心目中的偶像,替胡宗宪平反、并按当年招抚汪直的套路完成俺答封贡的当朝首辅张居正,也不得不保住王本固,利用他在清流中的号召力,替改革新政摇旗呐喊保驾护航。
“为政者无私德,慈不掌兵,大道之下众皆蝼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酒楼之上,徐文长喝醉了胡言乱语,一杯接一杯的将最烈的酒灌下喉咙,声音虽低,却是泣血的呢喃:“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你们都看透了,我徐文长看不透,所以我是老疯子!王本固,老王八,你比老疯子聪明,你清正廉洁,你流芳百世!”
酒楼上的酒客都远远地躲着老疯子,众人都知道最近金陵城中风头最盛的秦长官,已将徐老疯子请去做了幕宾,酒保倒也不敢赶他走,可听得他骂奸相严嵩也罢了,似乎连当朝首辅张江陵也含在其中,不禁人人脸上变色,唯恐避之不及。
“怎么他连王都堂都骂起来了?王老先生清名享誉二十余载,可是位大大的清官哪!”一位青衫书生小声问着旁边的中年文士。
那中年文士撇撇嘴,不屑一顾的瞥了眼徐文长:“失心疯的人,谁知道他骂的什么?哼,当年他和胡宗宪受贿通倭,王老先生忠心耿耿,自然上本弹劾,所以他才记恨到现在吧!”
胡宗宪虽然由张居正平反昭雪,但汪直和徐文长乃至更多抗倭将领至今含冤莫白,王本固则人前人后装出清正廉洁的模样,是以人们口中所说的,距离事实真相怕不有十万八千里。
徐文长虽疯,耳朵并没有聋,听到别人的对话,他心头像刀扎一样的疼,就算最浓烈的酒,也无法麻醉内心深处的痛苦。
“徐先生、徐先生……”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韩飞廉气喘吁吁的从楼梯上到了二楼,望见徐文长就是一喜:“快、快跟我走!”
“去哪儿?”徐文长醉眼惺忪。
“王本固府邸……”韩飞廉喘着气,他跑得太快又累又渴,抓起桌上的酒就喝,没想到这酒太烈,登时搜肠刮肺的咳嗽起来:“咳咳,王本固当年欺心污蔑胡大帅、冤杀汪直的事发了,咳咳,他被冤魂索命,彻夜不能安枕,已经畏罪自尽啦!”
啊?徐文长立刻张口结舌,继而将酒碗往下一摔,愣怔半晌才以细微不可闻的声音叹道:“好一个嫉恶如仇的秦长官……”
他将一小块碎银子扔给酒保,便随韩飞廉匆匆而去。
青衫书生和中年文士闻言张口结舌,别的酒客也议论纷纷,都说王都堂素来清名卓著,怎么会做出这般事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立刻人们就一窝蜂的涌下楼去,往王本固府邸前去看热闹。
徐文长和韩飞廉早就跑没影儿了,众茶客赶到王家大门口一看,哟呵,好多锦衣校尉和应天府的衙役进进出出,门口围着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是人山人海。
一打听,所有的人都是异口同声:“王本固当年欺心作恶,害死东南沿海无数军民,冤魂找他索命,走投无路只好自尽啦……什么,你要问是真是假?哈哈,刚才应天府尹王老先生都把他遗书当众念过了,还能有假?”
刚才还替王本固说话,赞他是个清官的中年文士立刻把大腿一拍,瞋目骂道:“王老贼欺世盗名,真是无耻之尤!哼,不怕你暗室欺心,自有那神目如电,老贼果然不得好死!”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啊!”青衫书生也叹息着点点头,“王老贼假仁假义一辈子,最终身败名裂,想那孽镜台前无好人,真叫个假忠虚名带不走,一生唯有孽相随,又是何苦来哉?”
心目中的“清官”突然变成了欺世盗名的险恶之辈,人们叹息着、怒骂着……
进到府中的徐文长则是另一番光景,他没有理会任何人,跌跌撞撞的走到停着棺材的大厅上。
棺材里头王本固痛苦不堪的面容,对身死名灭的恐惧仿佛就写在这张扭曲挣扎的脸上,更何况临死前王本固心头很清楚,枉死城中有十万冤魂等着他前往对质……
“王老儿,你没想到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能够不畏权势、不贪富贵,秉持本心代天行罚吧?”徐文长俯下身去,在王本固的耳边低低的述说着,只觉二十年来心头从没有今天这么畅快:“我只说天地无眼、错堪贤愚,鬼神有私、忠奸不明,没想到你一生欺世盗名,到如今却身败名裂,果然天道好还、善恶有报!”
众人都知道徐文长是老疯子,只当他发疯,见他并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倒也无人理会。
徐文长突然挺直了身子,仰天大笑三声,又俯首大哭三声。
陆胖子朝牛大力使个眼色:“老牛,该你上了,我去叫师祖来,看样子老疯子又得扎几针。”
孰料徐文长一溜小跑走到秦林身前,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秦林赶紧扶他站起来,身上虽然酒气很重,却心明眼亮神情自然平和,一点儿也不疯了,看上去比谁都正常。


第266章 哭灵断义
把秦林拉到旁边,徐文长也没问是不是他下手杀的王本固,直接就道:“张江陵想收王老贼为门下走狗,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面,长官诛戮罪魁自是替天行道,可怎生过得了当朝首辅那一关?”
久居相位的江陵帝师张居正绝对不容易糊弄,身处朝堂之上,行事自与常人不同,他要收服王本固,结果秦林走了一趟王本固就上吊自杀了,在张居正眼中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证据,首辅帝师的怒火将直奔秦林而来。
秦林皱了皱眉,他虽与张居正所行之道不同,却也无意与其对抗,“先生有何良策?”
“老头子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长官想听哪种?”徐文长眼睛里闪着狡诈的光芒,当年总督幕府里面神机妙算的军师,又回来了。
“从上策说起吧。”秦林肚子里暗笑,还上中下三策呢,果真有点算无遗策的味道。
徐文长面带笑容侃侃而谈:“长官与徐大小姐交情匪浅,这上策就是迎娶国公之女,张江陵虽权倾天下,南京城内外却是魏国公一言九鼎,长官只需脱离锦衣卫调入南京大营,得一正三品指挥使直如探囊取物,积功迁转,以长官之才具于而立之年做到都督佥事,不惑之年加太子太保,应非难事。”
都督佥事是正二品武职大员,太子太保更是从一品的太子三师,在大明官场中已是金字塔极高处的职位,徐文长说来却分毫也不当回事……秦林如果做了徐家的女婿,有魏国公这个老泰山鼎力相助,从正三品指挥使做起,二十年间做到如此高位并不是天方夜谭。
但是秦林想了想,心中已否决了这个“上策”。
作为刑事侦查人员,他在后世只接受过相当简单的军事训练,自问并没有戚继光、俞大猷那样的本事,如果调入朝廷经制大军,就放弃了刑侦的本行,升官主要得靠魏国公的裙带关系,这就没多大意思了。
徐文长察言观色便知秦林心意,笑了笑又道:“老头子的中策嘛,便是和黄公公、霍司房商议,暗中托庇于冯保冯督公,甚至调入东厂任职。”
哦?秦林眉头一挑:“冯保不是张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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